搬完宿舍,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空落起来。学校要拆,我的心里有些复杂,我在这所小学呆了九年,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我们的体温。

学校要拆,感情最深的人,莫过老王。老王,本村人,三十年了,他从未离开过这所学校,历任过总务、教导、校长,现在快退休了。当初,他听说,学校要合并,学校没了,他很激动,掩饰不住悲伤的神情,村子里的学校没有了,以后娃儿上学苦了,虽然他明白,合并也合理,学校的学生实在太少,建一所规模更大,配备更齐全,设施更完善的学校,有益学生的学习。但心底里,还是希望村子里保留着小学,即使办个分班也可以,也要大力争取,毕竟他在这里,风雨几十年,这里的一桌一椅,都和他结下深厚的感情。学校消失了,他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来。

他不仅一次问校长,上面的决定如何,他一次又一次的问村长,村里的情况怎样,学校重建,可以筹得到款子吗?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提着手电筒,逛到学校来,逛到村书记的家里去。当他听说,村书记村长表态,假如这所学校消失,上面不支持重建,他们所有村干部集体辞职的消息,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现在,学校决定重建,马上要拆,他既兴奋,又伤悲,积极响应,全力支持。

搬东西时,忙忙碌碌,像过节一样,清理材料时,我看到一大撂一大撂发黄的纸张,有我们的教案、学习笔记、试卷、学生的档案等材料,它曾是我们一段岁月的记忆,如今要被清理掉,还有一些教学挂图,它们躺在橱柜里,并不为我们所知,所利用,早已蒙尘,听说价格不菲,一套一百来元,放在抽屉里,没有显示它们的价值来。还有唱片、旧国旗、墙壁上的宣传画,至少也有一二十年历史,它们在那里,从来没有被移过,陈旧破败。

我捡到一枚银杏叶的自然标本,它躺在塑料膜里,蒙上灰尘,风干的样子,一直没变,躺在地上,任人踩,我拾起来,用水洗洗,还完整如新。还有很多旧课本、旧教科书,被当作废品处理掉,它们过时了,只有被清洗的命运。

旧电线、旧桌椅、旧门框等,一切都是旧的,都要被新的代替了,更替是一种必然,也是旧物的宿命。它们不会进展厅,也不会写进校史,没有这样的意义,也没有人去书写,世间可计之物,可写之物实在太多,大可不必。我们只是世间短暂的过客,几十年间,灰飞烟灭,我们无需伤感,也无需怀旧,人生小小的悲欢,处处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