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内臭气熏天,空气燥热难安。架子铺上的哥们弟兄怎么也睡不着。说话吧,又怕被宿管老师的贼眉鼠眼给盯上,挨顿臭骂不说,甚至还被抓出罚站。聊天吧,手机里预存的话费是在剩不了几毛钱。睡吧,肚子咕咚咕咚直叫翻。心里上下翻腾,脑子里总闪着中午饭菜的美味,此时此刻,哪怕平时最难吃的方便面也能解决我暂时之饿。我寻遍宿舍每个角落,竟然连半片吃剩的馒头也找不到。如果此时,有一丁点面包渣,我也会像一头饿狼突然碰到一只野兔,几口下肚。可那只是一厢情愿,因为在这里住宿的孩子都没有吃的。

你可不要以为,我们穷,我们从开始学会走路起,爸妈就抛下我们,去外面打工,他们给我们每一个孩子都买了能视频聊天的手机,他们现在月收入一般都在四、五千元以上,比我们的老师工资高多了。在没有实行两免一补和社会救助贫困生之前,我们每个月都能按时收到爸妈寄回的生活费,那时候,伙食的饭菜让你吃饱不说,价钱便宜。顿顿有肉,一个月根本花不了两百元。后两免一补和社会救助在学校推行。我们这写来自农村来的留守学生得到了国家和好心的叔叔和阿姨的救助,数额多的竟达几千元。加之吃营养午餐,应该说我们的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然而,物价飞涨,食堂的饭菜连翻几番。那些原来公办的食堂,一律转为私人承包,学校食堂自会赚钱,饭菜打得少的可怜,一个礼拜很难闻到肉味。而学校附近其他食堂也勒令关闭,学校食堂成了一家独大。学校呢说是怕我们胡乱花钱,所有社会资助的钱必须打进饭卡,拿着饭卡就必须在学校食堂就餐。不管你吃了没有,食堂照常从你卡里扣钱。有时候作业又多,加之清洁区一日三扫。轮到那个值日那个就只有自认倒霉。拿着空碗,走进食堂,饭盆里,饭锅里早如狗舔。你问厨师还有没有饭菜。厨师瞪你几眼,厉声骂道“日妈地,我这么大个食堂是为你开的么?为啥不来早点?别人都打上了饭,就你们几个太慢,没吃活该!”当你上学就拿上碗筷,来个百米冲刺,对子倒是你排在了老前。可那些操着黑手的厨师却十分悠闲,任凭你站上老半天,就是不给你盛饭。还兜兜郎朗:‘就你们几个饿得厉害,来这们早,闲不闲!”吃不上晚餐而饿肚子的初中生每天不下十几人。有人要问,学校的商店离宿舍不远,况且你们学校离城不远,翻出城墙,不就可以买到东西了吗?那你就想错了,学校门口有两个专门管学生的保安。如无班主任签字,你休想出校门半步。你翻院墙吧,墙实在太高,上面还遍布玻璃碎片,一旦翻墙时被人发现或者被人告发,你就会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被拉到政教处去罚站,最危险的是被学校开除。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花了多少父母的钱,寄托了多少父母的希望?父母的脸面?不买东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手中没有闲钱。父母认为国家已给足够多的钱,他们为什么还要承担负担?便不再给孩子寄钱。

初一初二老师工作都是敷衍,熬过一天算一天。我们学的好坏全与他们无关,因为他们都有官亲官戚。所以那时我们实在好玩。作业更是少的可怜,一学期作业本用不了几篇。我们还可以随时就餐。那是饭菜随你吃饱。可以到了初三,学校抓得极严,班主任十二小时跟班,乌七八糟的作业堆积如山,基础差的根本无法做完。每顿我们都吃残羹剩饭。有时候最后来的剩汤也难沾边。你看看我们宿舍的男哥们,哪一个不瘦得皮包骨头!

今天是我们班最后用餐,幸运的人碗中还盛了一点。另外的人想往常一样,挨了顿臭骂拿着空碗灰溜溜的回到了宿舍。

宿管老师照例查三次宿。只要你听到卡塔卡塔皮鞋声,那一定是宿管老师来了。每次听到这声音,本来喧嚣的宿舍,立刻变得十分安静,有时还鼾声四起。宿管老师照例用手电东照照西照照,醉后满意的走了。随着皮鞋声远去,宿舍里又叽喳不停。

我翻了个身,只听见大家长一声短一声地“好饿呀,这年头真折磨人!”我使劲闭着眼,用手捂住耳朵,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睡在我身边的瘦猴子小迪拍了拍我说“小金小金,光这么饿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说不定哪天就这样牺牲在了宿舍,鬼都不知道是咋死的。不如我们出去找点吃的!”“算了吧,别做白日梦了,这么晚上点早都关门了,就是没关,我们又拿啥买!”我说。“小金你就别自作聪明了吧!悄悄告诉你吧,学校院墙外面的地里有一块地瓜。要不咱们去搞他几个!”瘦猴子说。“哪敢啦,要是叫学校抓住又要罚站,况且还有人守!”我说“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缩手缩脚的,能干个屁事!”睡在我对门铺上的胖墩说“那你说咋办!”我说。胖墩大声说道:“不想死的哥们就跟我走吧,怕惹麻烦的,你就睡吧,可要记住一条,就是不能把我们的情况告诉老师!”糊里哗啦,全宿舍一下全都起了床,将鞋子胡乱一穿,不知不觉就到了院墙下。几个身体弱小的负责在校内防风。其他人打上了长长的人梯,几个身手敏捷的人就翻墙而下。我正要下去,猴子让我在院墙上防风。

只见他们几个蹑手蹑脚,窸窸窣窣。远近几家狗立刻汪汪大叫起来。只听见胖墩喊小金。我以为他们像往常一样让我去提地瓜,我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只见胖墩骂道“小金,你耳朵聋了,赶快往学校跑啊”我才知道他们出了事,正真要转身翻墙,可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已打着手电飞快地向我们追来。我们心里咚咚直跳,生怕被那人抓住。我们倒不用担心被人供出,因为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个被抓自认倒霉,一定不供出其他同伙。

那人追得实在太快,我们想逃跑的兔子四下乱窜,眼看就要将那人甩掉,偏偏猴子的鞋子被桑树装给挂住了。我赶去给猴子找鞋子。猴子刚穿上,我两就被那人像钢叉一样的大手给拧住了。那人连推带拐,将我们交给了学校保安,保安立刻报告了政教处。宿管老师查宿发现整个宿舍空无一人。于是全校老师共同努力下,终于在院墙一角的水沙树下将其他参与偷瓜的人一网打尽。当晚学校灯火通明,我们被罚在政教处面壁思过。

第二天,我们也不准进教室,没人要写八千字的检讨,要向全体同学交代事情的经过和深刻的认识。从早晨写起,写的头昏脑胀,直到太阳落山,才完成任务。交完检讨,我们规规矩矩回到宿舍,将猴子一顿痛打,猴子也自认倒霉,因为是他让我们去偷地瓜被抓的。

猴子赶快给爸妈打电话说,学校又要交资料费和试卷钱,让爸妈赶快打钱。随机买了三品老鼠药和两只大鸡腿,因为那晚是院墙外两只狗害得他们,他决定对狗进行一次大谋杀。

我们再也不想上学,因为全校无论男生或者女生见了我们都避道而行,因为我们是贼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