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汽车在高速上奔驰,父亲指着窗外的那座小桥,告诉我,这就是外婆家门口的那座桥。熟悉的桥影,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带回到我久远的童年时代。
  对小桥的初次印象,大约在我四五岁时。那是个冬天,不知什么原因,母亲的姊妹兄弟那天都奔赴到外婆家了。外公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表哥,从小桥上经过。我的表哥很顽皮,随口说:“外公,我把你的帽子扔到河里去啦?”边说边伸手把外公的帽子摘下扔到河里了。外公来不及阻止他,河水湍急,转眼帽子就随流水漂逝,沉入河底不见了。外公丝毫没有生气,我的姨妈狠狠地训斥表哥,外公慈祥地笑着,温言相劝。我则坐在外公温暖的怀里,乘机用手摩挲他剃光的头颅。
  再见这座小桥时,我大约七八岁了。那年暑假,母亲没禁住小姨的劝说,同意我跟随小姨去外婆家。我就象一只出了樊笼的鸟儿,一路欢呼雀跃。
  在外婆家,外婆教我一起包饺子。以往在家,我都是拿捏面团玩耍,搞出来的“杰作”也都是我奶奶吃。和外婆一起包饺子,是我第一次真正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在这之后,我真正学会了和面、做饺皮。
  那天,我在外婆家门口独自玩耍。我两个顽皮的表弟,捅了树上的马蜂窝。肇事者见闯了祸,连忙作鸟兽散状,而我浑然不知危险来临。一只马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蛰了我左耳垂。外婆听到我的尖叫声,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冲出屋子,用马齿苋叶子揉擦我的伤口,她一边安慰我一边训斥肇事者。
  等我情绪稳定,我随手拾起门口的竹竿去追打表弟,他们早就有准备,返身就往桥上跑,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们就溜到河里了。看我在桥上气急败坏地吵吵他们,得意地朝我扮鬼脸。
  因为我家离外婆家较远,难得来一次外婆家,而住在外婆家附近的大姨娘家,我还没有上过门。在外婆家小住几日后,外婆决意送我去大姨家看看。
  外婆搀着我的手,跨过这座外婆桥,穿越一片丛林,就来到了大姨娘家。在家,母亲常为我的饮食犯愁,在大姨娘家,我吃着五谷杂粮,饭量是猛增。在那里没有人管束我,我可以真真切切地接触大自然,过我向往的田园生活。
  大姨娘家门前有几棵桃树,盛夏时节,结满了鲜红可口的大桃子,堪比王母娘娘的蟠桃,门口还有一片西瓜地,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西瓜长在田里的样子,兴奋了很久,那情形不亚于孙悟空初任弼马温。我着实做了一回孙猴子和猪八戒,天天饱食香甜的桃子和西瓜,临回家还没忘了摘了很多带回家享用。
  一个偶然的机会,大姨娘要去花生田锄草,我便哀求大姨娘带我一起去。第一次见到花生苗,我从来不知道花生究竟长在哪里,也想象不出。大姨娘拔草,我学着她的样子拔,不一会就拔了光溜溜的一片地。我得意地喊大姨娘看我的成果,大姨娘看了是哭笑不得,原来,我把花生苗和草一起拔光了。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花生苗上根本没看到有一个花生果啊?花生究竟长在哪里?还是在以后的一个偶然机会里,我终于见到花生果累累挂在苗的根部样子,一时感慨万千,植物真是太奇妙了。
  没想到那次从大姨娘家回来,我就再也没去过外婆家,也再也没机会再见外婆桥。外公去世时,我还没有从丧失祖母的伤痛中走出,因而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次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也就未能再见外婆桥。
  十丈红尘落成了青苔的记忆。有些事,一转身就是天涯;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的外婆桥啊外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