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能体会到她的心境了。在她分开这个世界一年的日子里。

终于体会到了,还没有我的时分,她与他的日子,有多忧伤。也更深的体会到了,有了我之后,她心里愈加收缩的悲凉与痛。

妈 ,对不起,在你走了之后,才这样了解和体谅你。

他不爱她,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牵着十二岁的我过马路的时分,安静地对我说。他爱的人,不爱他,与他结婚没多久就与他离婚了。他才遇到了她,被母亲逼着结了婚。他对她一点都不好,醉酒,晚归,上吐下泻,衬衫上的香水味和汗臭味,简直每夜都被他折腾醒。有了我之后,他便不再折腾她,每个醉醺醺的夜晚,他捏住我的鼻子,捂住我的嘴巴,让我在窒息里自愿清醒。被他拽去客厅,瞪着血红的眼,吐着难闻的烟气酒臭,反省我的作业,将白昼的不如意发泄到对一个七岁孩子的教育上。

他就像凶残的暴君。躺在床上看电视,她穿过卧室去院子里拿东西,来回走了两三趟,他竟烦了,拿着遥控就朝她头上扔。她也忍了,吸着鼻子预备晚餐,我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只需他躺着看电视

我就蹲着走过去,不打扰他看电视。

而她,却爱惨了他。我曾问她,他这般不堪,为何现在仍下嫁与他,他都不爱你不珍惜你。她不答。她那么美妙,美的像朵水仙,清雅又妖娆,可是为什么他看不到。光荣照人众星捧月的她,为了他甘于伟大烟熏火燎市侩深刻,连他不爱她,都不在意。

她离去之后,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本多年前偷看过的日记。它记载了我记事以来最剧烈的一次争持。争持的缘由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在门外,拿着菜刀砍门,魔鬼一样的大吼,砰砰地踹门。日记外面大约写着," 预先,他竟将那次剧烈的争持忘得一干二净。那把刀被我惧怕地藏在枕头下面,一同睡觉的时分,突然想起

刀还在枕头下面,心就像刀割一样疼。" 她后来风清云淡地对我说,事先吓得不会哭了的我,窝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地问她爸爸怎样了怎样了,她哭着通知我爸爸喝醉了,她也不知道怎样办了。

而如今,这本日记不知道被谁,撕光了。只剩下第一页,是日记主人的资料。她写了如她一样温婉的名字,其他地址星座喜好都没填,独独只填了一个"偶像"。

她用温婉的字体悄然地写了三个字,我丈夫。我蹲在地下室,抱着她的日记,在真真正正失掉她的世界里,声泪俱下。她究竟怀着怎样悲痛的心境,被他揪着头发与他的下属饮酒对诗;被他一个巴掌打到嘴肿不能下班;被他赶出家门在冰天雪地里牵着我无处可去;被他伤了千次万次心,却还是一如继往的爱他。

她一团体装修被他买下却由于懒得装修而扔了三年的房子,一团体照顾我的生活,一团体逛街提着大包小包在风雨里困难前行。他不爱她,他损伤她,她都忍了,她都等她。

日子渐渐好过了许多。他知道体恤她体谅她,也学会了少喝酒少抽烟,知道陪她散步,开车接送她时不再有那么多怨言,偶然在厨房里帮助打打下手。可是晚了。

她的癌症来的突然。陪她去省会看病时,她去了躺厕所,回来时发现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她后来对我说,凡凡,妈不想死。好不容易家里条件好了,好不容易装修好了大房子,好不容易把魔鬼变成了人...我不想死。她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爱上她,终于把他变成了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她时间幸福?为什么要给完美的她一个如此不堪的丈夫?她看起来光荣照人生活美满家庭幸福,谁又能置信她被丈夫赶出家门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无家可归?谁又能感同身受为她心痛为她忧伤?

春暖花开的时分,她的状况尤其不好。少量呕血的第二天,我从学校里风尘仆仆赶到,看着她,泪如泉涌。她瞪着无神的眼睛,伸出枯瘦的手,摸着我的脸,细细的摸着,喃喃着,把我的样子好好刻在心里。然后,用攒了一天的劲,费力地对我说, 凡凡,妈妈爱你。都藏在心里,没能和你说,别怪妈妈。妈妈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知道你爱我。知道你心里的痛楚。知道你的懦弱。知道你对热闹我的歉疚。

你不在的日子,他对我很好,大约是怕我冤枉吧。我努力依照你吩咐的,努力爱他,努力置信他是爱我的,努力与他不那么生疏,努力置信他从魔鬼变成人了。可是,那些从小就烙印在心里的疤,又让我怎样能忘了呢。我努力不恨他,可是他魔鬼的样子,我又怎样敢遗忘。

小时分,羡慕他人的爸爸,好有爸爸的觉得,而我的爸爸只要喧闹的电视和呛人的烟,凶残的暴君和冷冰冰的心。后来,恨和妒忌掩盖了羡慕。你是不是,也有这样滔天的丧失和心痛。他人体恤的丈夫,天天车接车送,而你跟他借下车却被骂得陇望蜀得陇望蜀; 他人丈夫出差,电话不停你侬我侬,而他打个电话百般不愉快还摔了电话。他那颗捂不热的石头心,伤得你我多深多深。

我亲爱的你,我总是想念你。沉溺在痛苦或暖和的回想里,在再也没有你的日子里。你生前每天都阅读圣经,若真有上帝,希望他能补偿你此生受的苦难,许一你个美妙的来世,予你一个爱你如生命的男人,一个如你爱我一样爱你的女儿,一个暖和的爱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