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喜欢听故事。
那时候我还不识字,每次晚上我都会闹着妈妈给我讲故事。刚开始妈妈还是有耐心的,可是后来可能是故事讲完了吧,妈妈搜肠刮肚的再也想不出一个新鲜的了,于是我再闹妈妈时,妈妈就没那样有耐心了。
“妈妈,我要听故事。”
“不讲了,不讲了,吃饭不言,睡觉不语。”
就这样妈妈开始以各种借口来对付我的蛮缠,有时候索性装睡着,当我怎样推,妈妈都不理我的时候,小小的我终于愤怒了,我决定“离家出走”。
其实这“离家出走”只不过是我从我家院子“离家”,“出走”到了爷爷和老太的院子里。
让我惊讶的是,我的“离家出走”行为,妈妈不但没有“悔改”而且安之若素。更让我惊讶的是,一向关系冷淡的爸爸却竟然先坐不住了。
只记得那段时间,每晚我在老太的怀里心满意足的听完故事,然后便呼呼大睡。可每次我睡的正香,却要被那个意志坚定的男人准时吵醒。
那个男人笔直的站在木门前,顶着满头的月光,木门左边的槐树上的槐花把他浸的通体清香,当月亮爬上夜空,他的手就要敲破夜色的安静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想反抗,却拒绝不了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任由他把我轻轻抱起,有时是俏皮的抗上肩头,又或者让我体验“骑马”的感觉。
也是每当这个时候,这传说里恐怖的夜时光,我却在那个男人宽大温暖的怀抱里,给自己筑了个安乐窝,记忆最深的是在这个安乐窝里,我看到了平生所见的最美的美景:一个孩子呆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闻着父亲身体上温馨的槐花香,透过父亲的肩膀,不远处,老槐树也呆在月亮温馨的怀抱里,槐树上的槐花香缠绵着如水月光,一起洗过这对父女,他们在这个夜里被洗的干净清香,然后把月水花香如一袭袍子般一起披裹回家。
这是我记忆里,爸爸与我最柔美的记忆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想起爸爸,我就会想起槐花树上的月亮。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再也不需要纠缠妈妈和老太给我讲故事了,不需要纠缠别人给我讲故事的代价就是我去了远方求学了。
去远方求学了就和爸爸妈妈接触少了,那个时候,我基本上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我依然是和妈妈亲的,因为爸爸总是扮演冷面人的角色,我也并没有因为那些晚上“槐花树上的月亮”的记忆就对他亲近起来。即使小时候妈妈不给我讲故事,但妈妈一直是和颜悦色的,我就一直跟妈妈亲。爸爸明显扮演了一个出力不讨好的角色。要知道我的吃穿住行与学费花的可全都是爸爸赚的钱啊。
可是即使我对爸爸“不理不睬”,可爸爸却像个冒失鬼,动不动就提着水果还有一大沓从家里带来的脆黄喷香的煎饼风尘仆仆的来学校找我。每次他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但每次都像得了强迫症似的一遍遍问我身上缺不缺钱,即使他知道我不缺钱也不放心似的一定要再给我些,那个时候的我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觉得爸爸真像个老太婆。
现在我读大学了,离家也就更远了,大二暑假的时候我去实习了就没有回家,妈妈在电话里讽刺爸爸说,你爸真丢人,一个大男人,昨天又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了,一边骂你心里没他连家都不回了一边抹眼泪,人家肯定在背后笑话他。我听见后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在我的脑海里连爸爸都流眼泪,这是一件仿佛天要塌了的很恐怖的事情,可他却因为我的一次放假没回家就想我想的哭了。
最近一次假期回家,才发现爸爸这个“巨人”竟然苍老了,两鬓渐白,神态疲惫。他一边佝偻着腰一边整理他沾满泥巴的铁锹,那一刻,我鼻子一冷,蓦地心酸。
爸爸啊爸爸,我想跟你说,你永远是我心头槐花树上的月亮,那样的温柔,那样默默的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