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祠的民俗馆里,一个古朴凝重的书案深深地吸引着我,它静静地伫立在泥坯房大大的竖条子木格窗前,幽幽地散发着历史的微光,牵引着我对史圣司马迁无限地神往和遐思。
静静的书案啊!
你可记否?挥鞭牧耕而归的司马迁迫不及待地爬在你身上翻阅简册,时而沉吟深思,时而击案而歌,时而捶胸顿足,思绪游走千山万水,意通古今先贤,“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宏愿随着艳艳旭日冉冉升起。
静静的书案啊!
你可记否?那个风雪之夜,你被刚直不阿的司马迁擂得“咚咚”作响。是壮烈的死,还是屈辱的活?死有何惧?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岂不是辜负了父亲的遗愿?泱泱中华几千年的历史谁人来写?“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这些都是圣贤遭难后发愤所作,而我报复还未实现怎能轻言去死?
七尺男儿何惧含冤蒙辱,铮铮铁骨何惧断牙吞血,我要隐忍苟活,我要让忠臣义士名垂千古,让佞臣酷吏遗臭万年。“司马迁自请宫刑”几个大字毅然决然地写上木札,一个令世俗瞠目结舌的叛逆之举,让他勇敢地与君臣伦理决裂,坚毅地直起身子,站成一个顶天立地,气吞山河的民族脊梁。
美哉,司马公!
壮哉,司马公!
静静的书案啊!
你可记否?三月的桃花还没开,如山的竹简却堆满案头。青灯、刻刀、竹简、挥汗如雨,一个才华横溢,矢志不渝的身影背对长安,面朝黄河,把自已的整个生命投入烟波浩渺的历史长河,夜以继日地奋笔疾书。三千年的风起云涌,三千年的鼓角争鸣,三千年的荣辱兴衰,在你如椽的大笔下酣畅淋漓地铺展;帝王将相,游侠士卒,在你超凡入圣的穆然中浓妆艳抹地出场;荒蛮之野,落魄之躯,无名之辈,在你“不虚美,不隐恶,为治学,为真理”的凝望中,永铭史册。
十六年的蒙冤忍辱,十六年的呕心沥血,十六年的坚若磐石,惊天地,泣鬼神。52万字《史记》开天辟地,旷代奇雄,弃一帝而得天下千秋!
奇哉,太史公!
伟哉,太史公!
静静的书案啊!君子之泽,百世不斩。你静若处子,是想向芸芸众生诉说什么?
信步走出民俗馆,青砖铺就的小路,竟满是一个个饱满的“人”字,回头远眺横亘在陡峭高岗上的司马祠,竟如一条从滚滚黄河中跃起的鱼背龙脊,摄人魂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踏着“人”字形小径,我坚定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