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母亲初到我工作的地方前来照顾女儿还是二十年前,虽然已上岁数,但看着依然年轻,满头乌发泛着亮亮的光泽,无白发参杂,瘦小的身躯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风风火火的,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女儿的降临给家庭平添了许多快乐,也有了很多事情可做。
忙碌一天的我,拖着稍显疲惫的身体回家时,看着溢满香气的满桌饭菜,看着快乐飞奔戏嬉玩耍的女儿稚气的小脸,听着一声声“爸爸”沁人心脾的叫声,疲惫已然逃得无影无踪,于是双手高高将她反复托起,女儿满心欢喜,咯咯笑声充盈着温暖的小屋,门前葳蕤碧绿的梧桐树上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也被感染一般,母亲有几道皱褶的面庞笑开了花,“好了,看你父女两乐的,饭菜都凉掉啦!”
放下女儿,双手搓着,两眼放光的目视着满桌饭菜,准备品尝,却突然不见了女儿的行踪,出门找寻时,发现女儿正在和邻里孩子辉辉争执,只为了一块饼干。只见辉辉双手前后左右的交换着保护自己的饼干,女儿左右前后的竭尽所能地争抢,眼见着她的小手已够着,辉辉左右手互换间,饼干已入口中,女儿怎肯罢休,见她左手搂着辉辉的腰,右手高举着奔辉辉口中而去,想将饼干掏出,辉辉那经历过如此阵势,哇哇乱叫,家长闻声而出,目视此情景哈哈大笑,后将两宝贝分开方才化解巫山云雨,女儿嘟着小嘴一脸不服气,让人忍俊不禁,家长相视一笑,各自领走孩子息事宁人。
晚霞映红天边,远山的青黛已入眼帘,在愉快的谈笑中一天的晚餐已结束,愉悦的出得门来,却又看见女儿的身影,因小区地势较为复杂,加之她又比较好动,时常尾随已司空见惯,此时的家长必须是北斗或gps,以防不测。一小男孩手拿着一把激光枪“嘟嘟”冲锋着,女儿紧紧尾随,两眼那个羡慕难以言表。仓促间,只见她拿起墙边一把拖把,非常夸张的舞动着,看似动作优美,羡慕煞男孩:“姐姐,让我玩下嘛!”“好的,给你,你的枪我帮你先拿着。”
女儿高兴不已,小男孩托着高出自己一头的拖把玩耍,女儿则兴致勃勃的玩弄着激光枪。目视这一幕,我既高兴又气愤,高兴的是这小屁孩,脑子居然如此活络,轻易就达到自己的目的,气愤的是小小年纪就学会哄人。思筹间,小男孩似乎觉察不对:“姐姐,我要我的枪,”“好的,给你。”女儿将激光枪递于男孩,后者似乎上当一般迅速撤离,女儿则蹦蹦跳跳的回家,口中念念有词:“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咕噜咕噜滚下来。”
回到家中,我收起笑容,有点严肃的目视着女儿:“芮芮,我都看到了,你是不是想玩人家的枪?”,“是的,枪多好玩呀,五颜六色的,还嘟嘟。”女儿轻快的回答着,满心欢喜,“是的,枪是好玩,但不可骗人,如果想玩可以给人家说,玩玩可以,如果人家不给就不能拿,知道吗?”我责备的说道。女儿似有委屈的点头答应着,“要听爸爸的话,才是好孩子。”
她奶奶如是说道。毕竟是孩子,也是天性使然,只几分钟,她便将一切抛诸脑外,笑吟吟的在餐桌和沙发的空间,用她喜爱的纱巾搭起了所谓的帐篷,然后煞有介事的钻出溜进,还一边喊着让我抓她,母亲目视着我会心的笑着,我不置可否的笑着摇头做一回应。
时光一如流水般来去匆匆,岁月的足迹也一刻不停的迎来送往。不经意间,女儿从稚气的孩童长成一个羊角小辫的姑娘,小学顺利毕业,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市重点中学。常年在外的我,虽是时常牵挂,却迫于工作无能为力,孩子在她外婆老爷的看护下倒也极为放心,无忧无虑,只是担心她的学习情况,也只是放在心中鞭长莫及。
于是经常电话问候她外婆老爷,顺带打听她的学习情况聊以自慰。清楚记得,那年我休假,回家探望,女儿已经亭亭玉立,个头也高了许多,欣喜之余却更多了一些歉意,感谢亲人无私的奉献,细心的呵护,为我省去许多烦忧,女儿也才衣食无忧的健康成长。
看着墙面上女儿每年身高的划线我潸然泪下。此时她外婆佝偻着有些肥胖的身躯,站在厨房吃力的炒作,老爷也蹲在地上一丝不苟的摘菜,感触良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开的门来,女儿青春的笑脸迎面撞了过来,“爸爸,在家里,外婆,做什么好吃的,饿死我了!”我满足的迅速闪身给她让出一条道,目送着她进入。
只见她迅速脱掉书包扔到写字台,两脚互动着,鞋子已东一只,西一只地躺在地板上,稍一弓腰,两只袜子已飞向床铺,加上外套,铺面一片狼藉。看看女儿,瞅瞅两位老人,目视着阳台上晾晒着的她的衣物及袜子,一股怒气袭上脑门,待要发作,却想着我常年不在家,这才刚回来,不就是想见女儿及家人吗?加之又要开饭,方才平息下来,阴沉着脸挤出一句:“准备吃饭”。
女儿看看我,没有言语,直奔餐桌而去。餐具叮当之间,一大碗牛肉面和一个肉夹馍已进她的腹中,逐将碗筷推至餐桌中央,准备起身,却被我拦住:“不觉得外婆老爷很辛苦吗?把你的碗筷拿去厨房。”女儿一脸的委屈和不情愿,却仍然拿起碗筷去了厨房。她外婆说:“孩子学习辛苦,时间紧迫,这点活没什么的,不要责怪她吧!”我方自顾吃着没有理会。“外婆,老爷,爸,我睡觉去了,”她将卧室房门虚掩,我帮着将一应餐具收拾停当,方才无事。
次日大早,闹铃急促响起,沉睡中女儿极不情愿的起身,惺忪着睡眼,急急忙忙的整理书包,没头没脑的四处找寻袜子,却怎么也找不着,急得大呼小叫的。厨间忙乎的外婆踮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同帮忙才于重叠的衣物间寻得。洗漱完毕,狼吞虎咽的吃掉早餐便夺门而出。目视着她上了公交,急促的心情才理出头绪,心明沉彻的于阳台做起早操来。
突然手机铃声急响:“爸爸,我的物理书忘带了,今天早上要用的,给我送来。”方才悠闲的心思瞬间化为乌有,急忙于写字台繁乱的丛中找出,随便穿几件衣物,待将书送到时已是一身臭汗,女儿早已在校门口待着,见这样,不好意思的笑笑:“老爸,辛苦了,嘿嘿!”她转身而去,我喘着休息,心想:这孩子真费事,她外婆老爷真是不易。自此心中有了想法,决定要给点教训,让她明白事理。
周末如期而至,这天女儿仿佛轻松了许多,早早就回到家中,一如既往的扔掉书包,同样的脱掉鞋袜,然后懒散的将自己扔到床上,享受着愉快而轻松的惬意,我有意的渡着方步,走进她的房间,“芮芮,今天轻松了,舒服吧?”“那是,难得遇个休息天,我得好好轻松轻松。”女儿如是说,“是呀,轻松自在的日子多闲适呀,不操心明天,想怎样都行,可是你看见了吗?你的外婆老爷在干什么呢?”我提示着,“外婆做饭,老爷给我洗衣服哩!”
女儿回答,“对头,外婆老爷今年多大了?她们有时也想轻松来过,怎奈心里有事无法如愿呀!”我再次提示,女儿若有所思,“外婆老爷除了给我做饭就闲着,可以很轻松呀!”我压着火,极力不发作,“你看,因为你的懒散,不停地乱扔,外婆要给你整理衣物,还要给你洗衣物之类,老爷除了家务事,还要外出买菜之类的,哪有时间是属于自己的?难道她们不想轻松过日子吗?”我极力压制,“不就那点活吗,一会就干完了,”
女儿不以为然地嘟嘴抢白。我已忍无可忍,上前一步,眼看着一掌就下去了,女儿眼尖,逃离之际,重重的掴在屁股上,“外婆老爷,爸爸打我,呜呜!”两老闻讯赶来,甚是诧异,但见我脸色示意逐不再干涉,纷纷各自散去。求援无助,女儿夺门而出,我一把拽回,急促的她抓耳挠腮,不能自己,一条胳臂已抓出两条血印。看着孩子如此这般,有点不忍,但仍阴沉着脸道:“今天自己将衣物整理,就不再追究,不然哼!”看着女儿乖乖的进屋整理衣物,我目视着两老,释然的开心一笑,不再说什么,一切复又风平浪静。
如今那个费事的女儿已学业有成,而且有份很好的工作,高兴欣慰之余,很是悠闲自在。有几十年没有好好尽儿女孝道,想来很是惭愧,良心没有缺失,只是因各种似乎有,又似乎没有的理由没有逐愿。闲暇之余回家,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那布满皱褶的脸和浑浊的双眼,却怎么也无法和二十年前那个风风火火,健步如飞的老人相提并论,内心一阵酸楚。
看着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似乎也非常理解了我母亲匆匆忙忙的一生,何况我们就养一个,而母亲却抚养我们姊妹四个,那又该是怎样的艰辛?经历过怎样的酸楚?一代一代繁衍生息,生命就这样得以延续,所谓的香火也就这样生生不息,就像眼前的树木花草,今年凋谢,明年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