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生铁的光,黑色寂静的风景,因为失去白昼,所以害怕呼吸,害怕最简单的事情。
  
  [旧风车]
  
  如果我立于原地,不张望,不向前奔跑,你说麝鹿会不会带来皮毛是纯正的白色,干净甚至于一尘不染的四匹角马,一辆角檐悬挂有细微星光的南瓜马车。
  
  安徒生走进白色的雪地里,脚下有踩碎雪花骨架的清脆声响,他的思考里一直是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幸福的生活,小小的刀叉、小小的桌子和小小的树洞里做的小小的家,他想也许皇后应该更可恶一些,魔镜拥有揣测人心的本领······
  
  可是他会不会在蜡染轩堂的午后里,因为过分忙碌而遗忘掉送给我的水晶鞋,以及属于你的暖色的祝福。
  
  我想我们会不会也是这样在年华里被华丽的遗忘。像一些绮丽的场景,拥有不败的灵魂,可是依旧会老去,依旧会在季节盎然的勃勃生机染绿整个夏至的时候里,因为过于悲伤而径自凋零。
  
  于是我们习惯躲在时光静好的年轮里,一遍一遍复述着青春的隐痛。如同孤立无援的小兽,害怕天空里最简单纯粹的灰白色,一直寻找坚硬温暖的光线,可是细微的电闪雷鸣就会惊惶逃窜。
  
  [时光]
  
  1.
  
  曾安静度过多少个没有蝉声缠绻的夜晚,旅程不可思议地向前延伸,走过多少忘记名字的渡桥环绕城市墨黑色的路,已不记得。耳鼓里仍肆意喧嚣有整个夏季。雏鸟安静地蜷缩在枝叶衔筑地巢穴里,冷风引渡有冰冷地潮气,圈禁在渡岸,伺机解封一个秋天。时光在僵持里渐渐生寒,如同不可避免的秋寒渗透夏暖,我们肆意成长,一些曾经认识的人做过的事情,会成为风风火火的意外,逐一走离我们的世界,然后,滥情于悲伤。
  
  其实我们都是一种不完全的生物,没有过分坚硬的坚强,也会拥有一些属于自己内心的柔软角落。所以一些经久不散的场景,一些丢失很久不见的面孔,当某一天突然袭来的时候,会预见一些直击左心房的美丽,然后簌簌落下泪水。
  
  所以Serena告诉我说比利时的premetro比上海的七号街道还要拥挤,格斯.凡.桑特的电影里总会有一些突丕无常的感觉,你怎么也理解不了,可是那些不经意间视线里仍会有一种迷失进去的感觉,那种感觉,致命且可以让人沉沦。你还告诉我巴黎岛总会有一些纯粹深情的舞娘,为什么就那样钟情于爱尔兰舞蹈。
  
  在得到这些信件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无数细小但尖锐的刺痛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时隔那么久,我发现我们还是一样,都是离群索居的生物,害怕喧闹,却习惯性走进puttm酒吧,寻找一张可以容纳下自己的沙发,然后像是蜗居进那里一样,面无表情,不说话,也很少与人交往。有时候回想,那些时候的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无所事事,游离城市之外。可是也有一种诡异的安静,在雨雾中,在霓红斑斓里,平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K房前左面第十三个门边,镶嵌进墙壁里的电视镜头一直在切换,我从玻璃镜面上看见它模糊的光影,像拥有蓬勃的生命力。
  
  对于整个城市来说,普通不会有危险及时刻警醒的觉悟存在,可是依旧会被无情丢弃,世界如此真实,逼近残酷,而我们就是为此存在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玩弄着一个还剩下一半红酒的玻璃杯子,是SauvignonBlanc,拥有最浓重的辛辣口味和青草的异香。
  
  我说,这样的酒似乎不是女孩子应该钟情的。然后她笑了,浓艳的妆在霓灯光下格外妖娆,她说,似乎这样的地方不是你这样年纪小的男孩子能够来的。
  
  然后我们笑到了一起。
  
  2.
  
  在某一个透明的午后一样温暖但喧嚣的场景,是深秋的鸦,白色干净的天空,邻近海边,海潮汹涌,广场右边第二个街口最右边有一家寿司店,挂牌上霓红闪烁的字有我看不懂的日文。
  
  我们就坐在这家店里,服务生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时不时和店老板说着一些日文,虽然听不懂,但是仍可以分清它是哪国文字。但始终是和那些反战题材的电影和电视里听到的是不同的,大概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和煦,或是寂静的海风太过温馨,将周围围绕在它身旁的世界都沾染上慵懒潮湿的气息,而我们就在里面栖息。
  
  她说,有些时候,像天空无缘无故倒转过来,像时间不可理喻地遑论倒流,24小时又24小时地无法入睡,失去睡眠,像不经意间被人偷盗过去。
  
  安眠药,中药护理,心理暗示。
  
  她还说当她发现自己躺在宽阔松软地睡床上抱着三只小浣熊宝宝在数了一千零半只小绵羊后发现自己的眼睛睁得比数第一只还要大时,就发誓这一辈子我算是和绵羊结下深仇大恨了,于是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把家里所有的咖啡豆都倒进豆浆机里,搅拌,砚磨成汁,然后不加糖喝下去,结果换来的是那一天嘴巴里都是苦涩的,舌头失去味觉,咀嚼肌僵硬,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过好在经过一天的折腾后,失眠症彻底治好了,回到家像一头猪一样死睡,任谁都叫不醒。
  
  然后我看着她笑,因为天生对数字敏感,拥有人们常说的愚顿的数学思维,所以当我问她‘一千零半只为什么不是一千零一只,它们仅仅相差二分之一’的时候就不显得奇怪了。而她的回答确实让我惊诧了一下。
  
  她的眉头上扬,眸光里有泛滥的闪亮的光彩。她看着我说,因为喜欢,因为钟情于阿拔斯王朝与埃及麦马立克王朝统治时期流传于市井的故事,那种拥有浓重的中东味道的寓言,以及我最喜欢的阿里巴巴拉丁风味的胡子,巴格达最臭名昭著的盗贼拥有的无言财宝,我是那样喜欢一千零一夜,如同呼吸一样不可或缺,所以我就发誓以后绝对不用我讨厌的东西来形容一千零一这个数字,它是那么神圣,不可亵渎。
  
  说完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神里仍闪烁着意犹未尽的神采。她继续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四十大盗那么蠢么,而且愚不可及。我想了很久都没有猜出答案。
  
  然后她告诉我,因为他们是大家想象的傻子。说完后她开始笑,像未长大的孩子。
  
  3.
  
  我突然想起起初相遇的场景,幽黯的灯光,吧台上的玻璃橱窗前放着一个玻璃咖啡壶,干净的颜色,在糜烂的虹灯里投射出一片明晃晃的色泽,很喜欢它。因为这样颓唐的场景,也因为它是有名字的,它叫NASSA。
  
  名字是她告诉我的。看见她的时候,她侧着脸对着我,脸上化有淡淡的妆,头发用一个白色的发筋锢住,她正对着那只杯子喝酒。她说她的名字叫做serena,名字是她自己起的,是上帝垂爱的意思,而且它的解说语里有一句很美的句子,‘盛放在花香里绮丽微笑的诗’。然后她开始笑,笑容干净,没有杂质。
  
  serena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预兆,她居住的17小区里能清晰地听到世俗的喧闹声,那些寄居在城市钢铁丛林里聒躁的情绪掩盖着颓唐流淌,依旧没有变化。就像她所说过的一样,其实人从一出生就被上帝拧上了发条,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重复昨天的一切,有时候会觉得城市是坚固的牢笼,为了维持它的运转,生产了一种大量的叫做人的道具。
  
  我想她是对的,我想我也许随着潮流没有主观地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了许久。人是有韧性的,可怕的地方在于这样的特性下,即使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融合进去,霓红闪耀,纸醉金迷,开始麻木不仁。我想我大概也是这样一个没有主见的深海鱼,努力呼吸着蓝色海藻在阳光里呼出的氧气,没有见过蔚蓝的天空与赤肩的水手。
  
  所以理所当然我不喜欢深蓝色麻鞋,不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想法,不会说想去敦煌和拉萨。她说旅行是她的梦想,也是她一直准备着的。她还说,她的生活栖息在一小片一小片透明的天空里,需要不停行走才能把它们收集起来,喜欢普罗米旺斯紫色的花海,巴黎铁塔罗曼蒂克的白色情结。
  
  4.
  
  而我记得最初我说她不切实际,到现在才发觉自己那个时候有够愚腐。我还记得她说我怎么认识了这样一个安分的人,说完她朝我吐了吐舌头。
  
  她离开的那一天,7点35分,是早上,可是暮色依然深浓,汽车喇叭行人聒躁,交织的声线缓慢生长,不停穿梭。她是前一天的夜晚打电话给我的。她问我,要不要去送她。
  
  我说,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最害怕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了。说完后我们在电话两头笑。直到后来我都还在想,她离开的背影究竟是怎样,不过我想她是快乐的。
  
  后来再次收到她的信时,便觉得有一些愕然,因为时隔那么久,我以为她早就融进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无法再与我这样坚守规则存在的人走到相同的道路,我也曾幻想过会不会当我们在某座城市的某一个拐角不经意的擦肩而过,细雨濡湿了我们各自的头发,我们伸出手将自己身上的雨水掸去,偶然一个漠然的眼神相遇,然后彼此相视一笑,明明是在眼前的却感觉阻隔了万千山水。
  
  5.
  
  拿到她的信时,是一个阴霾的午后,天空似乎惆怅了许多黯然的情绪,像生气的小孩子。我撑着雨伞走在泥泞的小路里,边走边笨拙地拆着那一封厚厚的信笺,我很奇怪她会寄给我什么,于是便显得有一些迫不及待。
  
  信封是古朴典雅的欧式风格。高大的架桥,巴黎塞纳河岸马尔斯广场中埃菲尔铁塔海拔320米的云中牧女的风景,香榭丽舍大街若有若隐的剪影,就像她的书中最栗然的心绪,一丝一缕嵌入着不可言说的凛冽和无法捕捉的塞尚风味。令人意乱神迷,可是走过后,在自己的记忆里是那么清晰可辨,它们是那样迷人而带有窒息的感觉,就像一名叫做Reichelt的裁缝,他有精湛的艺术细胞和做工巧妙的衣服,可是他在为自己缝制了一个蝙蝠翅膀的衣服后,就没有在能在铁塔的悬梁上飞起来,但是他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仍在想象自己成功的样子,虽然很遗憾,但是他从没有因此而感到悲伤。
  
  我记得serena曾经笑着对我说她对这座独特的铁塔所绽放出来的特有情绪主要是来自一个人,一个不曾认识她的陌生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仍在喧嚣的时刻却依然有许多像她一样认识他的人。他对这座象征法国至高技术符号的建筑抱有不一样的情绪,据说他时常在铁塔的二楼吃饭,他的理由是:在这里是唯一看不到铁塔的地方。而且在他的小说里很多弥足珍贵的角色和纯美的风景都不喜欢这个象征法国符号的地方,他是众多批评家之一,也是自始至终没有改变想法的欣赏着之一,他就是GuydeMaupassant,闻名小说家莫泊桑。
  
  她还说你知道每隔七年,法国政府都要为铁塔刷上300吨的略带红色的绿漆,这样的风格是不被北爱尔兰人所崇尚的风格,那么为什么在巴黎这样繁华迤逦的地方而且北爱尔兰后裔如此众多的地方,采取这样的规划。
  
  然后我又是一如既往的懵掉了。对于我这样安于天命,不曾见过世道的小蚂蚁来说,怎么会知道这样精深的奥义呢。等我说完这些后,她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是温暖,她至始至终都有提到两个字,那就是逃避。害怕过多的行径威胁到现有的生活方式,那样会失去控制,失去最原有的触觉,因为有些时候当一个人被剥夺了他信仰已久的生活方式时,他就会开始绝望,开始内心最原始的悸动,很容易就迷失自己的方向。
  
  后来她告诉我,之所以是略带红色的绿色,是因为这种颜色对蓝色的天空和铁塔下面Champdemars的绿地冲击最小,很显然,它们也不喜欢过于高奢而转与不颓然的低调,与自然融洽到一个整体。
  
  我想我始终没有明白关于她的一些话里一些带有特定风格的语言,一些话或者某些不经意间做出的动作,就像她说安妮,那个喜欢漂泊流浪的人,我始终不能说是由衷的喜欢,但是却深深陷于她的带有骨骼哀伤的文字。就像她,serena,她也是一个骨骼里倔强不喜欢安定的女子,有属于自己的爱与梦想。像我后来在她签名寄回来的书上看到的最寂寞盎然的文字,她写的,我只摘选了一小部分,它的标题很好,有最纯真的感觉,它叫《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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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碎在掌心里的旧时光,像水仙时节渔光曲里朴素的呢喃,有最为愀然的情绪,弥散在料峭但不凛冽的细风中,并淋进一场蓄意谋划的雨里。
  
  在湛蓝的天空里,会是最为温柔的年华,是芦苇潮湿的誓言,是彷惶深处陌生的景致。在遇见一场阔别已久的盎然花开、寂然不败的日子里,无数的青翠馥郁掩匿苍白的惶恐,有灼伤的痕迹径自弥留。于是策马流鞭,抑或画地为牢,会成为相向倒戈的抉择。
  
  一些痛并成长着的旖旎,有径自凋零的美丽,妖娆而诱惑。回忆是一泓清冽巨毒的药,氤氲在四季交换不定的颜色里,拥有道貌岸然的特质。所以有些时候,遗失的仅仅是一种心情,一种弥留的思绪。
  
  是不能忘怀,是永不停歇的时光的足迹,风将我们的视线吹得摇摇欲坠,预见一场秋雨,淋湿一整个夏季焦灼的情绪。
  
  在时光左岸坚硬而刚毅的寂静里。年华是最奢华的剧本,将纷扬跌落的青春装裱成画,整理成册,于是,我们演艺着自己的角色,做自己世界里骄傲不羁的王。
  
  是生如夏花,理想在青春里绯红一片,是阻隔,是姗姗来迟。我们在寂静里走远,夏至消失了一个季节的长度,邂逅一场莺声燕语,且与暧昧有染。
  
  是恰逢花开,寂然不败。
  
  ——《夏花》
  
  serena
  
  文/橙子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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