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夜空,秋凉如水。
我站在空旷的庭院里,聆听故乡夜的寂寥。
屋角墙根以及柴草堆里的虫子,又在扯着嗓子鸣唱了,它们是否还是当年深秋的那个戏班?是否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而做最后一场彩排和演出,或者是为大地的丰硕,秋的收获,而大声歌唱?
那偶尔骤然响起的狗吠呢,急促地打破了乡村的宁静,但仅仅就在那树梢鸟儿飞起的扑棱声里,叫声就沉寂了,村庄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挂在蔚蓝色天空的那轮明月,为何离我这么遥远?你是否还是当年在秋夜里俯瞰着大地,看我们追逐、嬉戏、捉迷藏的那轮月光,只不过你也在不断老去?那株千年砍不断的桂花树啊,为何还象秋水一般那么清澈?
四周的那片淡蓝色的云彩呢?还在回想着《彩云追月》的优美旋律吗,还是在沉默着,凝望、咀嚼月宫里忧郁的嫦娥怀抱着玉兔的故事?
我沐浴着清辉的月光,在院子里轻轻地踱着步,我听到了隔壁屋子里父母亲轻微的鼾声,我甚至想起,中午午休时,似睡还醒中,母亲拄着拐杖,悄悄走到我的床前,看归乡的儿子酣睡的样子,母爱,就是这样血浓于水。
八月十五月儿圆。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也是一个可以激起无限愁绪的日子。
堂屋下,葡萄藤的叶子,结满了枯萎的衰败的褐点,幼年曾打过几年地铺经历风吹雨淋的南屋旁的石榴树,挂满了或大或小褐红色的果,而铺了水泥地的红砖青瓦的屋子,高高的屋顶和木梁,那是我儿时常常盯着看而发呆的地方,梁上有爬着的掉了尾巴的壁虎,夜晚还有窜来窜去吱吱叫的老鼠,那里,并没有蒲松龄写的狐仙……
秋风里,我甚至听到了南迁大雁的哀鸣,而天幕下,枯黄的野草,青黄相接的庄稼,片片落下的树叶,给人“天凉好个秋”的苍凉感。是世间苍凉,还是吾心苍凉?抑或是两者都苍凉?
中秋,是归家的日子,却也是让人无限感慨的日子。
就象每次一踏进故土,我就禁不住张望,我寻觅那一缕炊烟,那一堆篝火,那一块石板,那搬开石板,就会蹦出的许多蟋蟀,我会漫步来到河边,看茂密的草丛里那睁着眼看着你的蟾蜍,或听到声响一跃而跳入河里的青蛙,还有从清亮河水掠过的雪白的水鸟,水草里自由游弋的鱼……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我是一个怀乡的人,虽然每年,我都会尽可能的抽空,多回家乡探望,看父母,看乡邻,看家乡的天空,看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看生我养我的乡土、乡情,可即便如此,家乡还是经常不经意间涌入我的心里,漫上我的心口。
故乡,对我于时空距离来讲,是越来越远了,而在我的心里,却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清晰与强烈,故土,就是流淌在我心里的血脉,绵延不绝,纵使我身处他乡,心中都永远不能相忘。
故乡,就象一幅画,画满了我的幼年、童年、少年甚至成年的人生色彩,让我时时回味;故乡,还是我记忆中的一场梦,似近还远,似远还近,如梦如幻,经常让我分不清,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里。
唉,我如烟似雾的乡愁啊!
2013年9月19日 于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