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浓,浓的像化不开的彩墨,点点沾染在山林旷野,庭院深秋。
    江南的秋也是浓的,它的色彩却以绿色的浓见长,湖堤上的柳色彩是墨绿的,甚至湖面上的荷叶也像国画里花青没有润开,一片片涂抹在白色的生宣,远远望去让人分不清到底这是秋,还是夏。
    这种浓,不是秋风萧瑟的寒重,她落在行人的眼里还是婀娜多姿的摇曳,一片片荷叶在秋阳下摆动,偶尔有采菱的船穿过绿色的水面。满眼还是绿,绿色的荷叶绿色的芦苇荡,一阵风过,啪啦啦惊飞的鸟儿盘旋在蓝色的天空下,让人不由自主的忘了已是秋天,只沉湎在秋的收获里。
    我是午间来到湖边的,国庆期间这是第二次了。和朋友驱车直达湖边的围栏养殖地,亲戚看到我们到来及早的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左手还拿着一只蟹子笑呵呵的说:我正在洗蟹呢,先进来坐会吧。
    泊好了车,我和朋友却没有进屋。吃饭还早,我们一起上了他的平时养蟹投放饲料的小船往不远处的芦苇荡划去。
    这似乎不像秋天,阳光很热烈的照在身上,我熟练的划着小船靠近前面的芦苇荡。这是离岸边约一华里的湖岔,早被摘取莲蓬的茎光秃秃的刺向天空,只有荷叶还和夏天一样,虽然有些残缺,却完全没有衰败的迹象。记得小时候也在夏天时来过这里,那时候这一片湖滩是清冷和寂寥的,延伸到岸边的芦苇和荷花,菱角随手可摘,齐腰深的水清澈见底。那些小鱼小虾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着,我和哥哥妹妹渴望的暑假把很多欢乐都丢在了七月的湖边。
    那时候母亲来看望住在湖边的堂伯,除了是亲戚间正常的走动之外,多少还有带着我们来游玩的意思。物质匮乏的年代,靠山吃山,靠湖只能吃湖了。离湖边一里多路的三间茅草房和很多渔民一样组成了沿湖村,进屋大人都要低头的。除了一条破旧的小渔船,几张网凉在门前拉起的绳索上,几个堂兄弟光着腚屋前屋后的跑。,看到我们的到来,堂婶大声的责骂着他们快把短裤套上,等他们嘘寒问暖的聊着家常,堂兄则带着我们往湖边跑去。
    想着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些快乐不禁在心中蔓延开来。如今堂伯已经不在了,只有堂哥还在这里居住,他和很多渔民一样在十几年前搞起了养殖,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谁也不敢想像曾经的滩涂变成今天的聚宝盆,只是我小时候那片湖水,妹妹的笑声早已丢失在记忆的湖滩。
    进了湖岔,有些被遗漏的莲蓬早已经垂下了头,熟透的莲子脱离了莲房落在了湖底。芦花还未飞雪,只有菱角的叶面开始泛黄,朋友顺手摘了几个生吃起来,一遍大声叫着真甜。我却想到小时候在这里玩时那些岸边的菱角,荷花,在芦苇荡随手可以捡到的野鸭蛋。
    两只野鸭被忽然从身边飞起,和朋友弃舟上了湖心的陆地。路很难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这是一小块突起的沙洲,各种野草,野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依然茂盛,我们走进这块绿洲,无数的鸟儿开始在一阵阵欢快中飞向蓝天。想到去年来这里时抓到的一条黄鳝足足一斤七两时的喜悦,却恶作剧的对朋友说:别往里去了,你把鸟都吓跑了,这里可是有蟒蛇的。
    朋友半信半疑的看着我却马上停止了脚步,用眼神示意我看着前方,一片芦苇叶砌的窝里竟然有一只像野鸭一样的东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朋友的表情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这不属于保护范围内的野鸭真的是难得的佳肴。
    扑上去的同时,一声哀鸣响起,一只翅膀软塌塌的带着血迹,我不知道是什么伤了它,却被意外的收获感到开心起来。
把它带回船上,堂哥要我们回去吃饭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上了岸,看着船舱里零落的莲蓬和一些菱角堂哥笑了:“你们真像孩子,这些都是你们城里没有的吧,”当他看到我朋友手里提着的猎物时他惊讶的说道:“你们怎么抓到了这个东西,这可是受保护的黑鹳,是禁止捕猎的。”
    朋友赶紧很意外,连忙解释说这是受伤后我们捡的,可城里的饭店经常看到餐桌上有什么野味,甚至大雁都成了盘中餐。堂哥看到我们的表情连忙说道:“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对鸟类的保护可严了,上次村里的小柱子就因为用网逮了三十多只麻雀,罚款2000.拘留五天呢,先吃饭吧,等会我把这个送去村里的鸟类保护站……”
    和朋友都没有再说什么,酒足饭饱后堂哥提着一篓螃蟹放进了后备箱,车子启动时他趴在窗前大声的说:“你们放心吧,那只黑鹳我马上送去村里。”
    上了沿湖大道朋友摇摇头说:“你堂哥真是逗,看把他紧张的,又不是我们打的,你笨的还说是野鸭……”
    我沉默着不说话,也许他是不理解湖边的渔民现在的心情,也许等这个秋天过后,童年记忆中的一切真的能再现,有一个身影重新回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