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月,炎热,莲的花期以无可抵挡的姿势逼近。或低眉或抬眼,我总能想起它那清雅素洁的样子,含苞。绽放。以及绽放后一瓣一瓣的凋零。
这是江南随处可见的风景。一池一池的荷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它尽情地绽放在日光之下。从小时候开始,我便很少会在一片荷田前伫立,我生怕自己会在它面前迷失了自己。但越是这样,它越在我的心里萦绕着不去,我记得住它的样子:晨里含露的娇羞,风里妩媚的素颜,薄雾弥漫处袅袅娜娜,轻风细雨中起舞然后慢慢翩跹,什么时候开始它泛上了深深的古意呢?回眸间,它仿佛已经辗转了千年,只固守着清幽和娇艳,如一阕宋词,静谧而极致地绽放。
我停留在一池莲前,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风很轻,有鸟儿在婉转地唱,一池的莲,争先恐后地绽放,百媚横生。那一刹那,我看着粉的白的莲,竟然有薄薄的欢喜。这莲一如邮箱里收到的那些照片中的莲,有眼前的千娇百媚,也有记忆中的美好,它仿佛在瞬间给我一个豁然的出口,静立,只想象着隔了时光和天涯的莲,是否一样的恬静和安好。
有些日子就是这样,如水流走,记不住什么,但是,当那无数画面糅合在一起,才知道一些细枝末节早已经深深烙在心底了。收到照片,无比欣喜,莲的千姿百态顷刻间那般静谧地生动起来,一开一合间,仿佛可以安放我所有的心思,又仿佛,它已经容纳了我所有的柔软和感动。
我总会忽视季节的更迭,似乎那样就可以不会随着季节的仓促苍老而去,虽然那一季一季的繁花,一次一次地在风中不知疲惫地绽放,然后一次一次地开到荼靡。舍不得收回目光,凝神看。这些清艳明丽的莲,它不仅仅绽放在眼前,绽放在照片中,它也绽放在我的心里我的梦中。
世间事,纷杂,复繁,记忆里的芬芳却会沉淀,封存,然后适时含苞,绽放。也许有一天我终会忘记这一刻我曾经伫立莲前安静地看,但若时光倒转,这一瞬间,依旧是来时路上如此清晰的片刻,泛着温婉的光。
有些记忆便如莲。它在孜孜不倦地等待某一刻不经意的绽放,以及怀念。
它会一直在。然后,明媚一生。
二、
七月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不仅仅阳光猛烈,风灼热,周遭的事仿佛都与我愿违,连手机也开始罢工,张牙舞爪地切断了我时空中所有的念想。
我不知道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沉静下来,当我试着将那些惦念和牵挂深深埋在心里,连同淡淡的问候,轻轻的呼唤,也固执地学着日渐淡漠和疏远,猛然间竟然发现,我在经历的只是一场艰辛的长途跋涉,踯躅的脚步里,我看不见终点。
或者沉静只是某一刻的表象,暗流早已经开始汹涌了。当我大声地喊着烦闷,当我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当我的泪水无声无息滑落,当我慌然不知所措,像一个拘谨的孩子无助地发呆,我的天空,弥散着失落,伤痛,和无端的颓废与绝望。
回家的路上,梧桐更加蓊郁了。我一直喜欢这条路,白天有浓浓的树荫,遮住了猖獗的阳光,清凉,充满绿意;夜晚,我可以抬头,看月光疏影,看幽暗街灯,闪过的旧年光影里,自己在安静地在往来穿梭,还有,还有,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说梧桐繁茂,说尘世沧桑,有微笑,安静地绽放在我的脸上。
那些开始泛黄的镜头就这样安然而来了。原来我可以忘却一座城池,远离一些俗事,却怎样也不会忘记生命中的一些镜头:牵手,漫步,畅谈,转身,以及绽放的欢笑与盈盈的泪水。
不仅梧桐,连偶尔的红枫也开始亲近起来,当一些温软从心底奔涌而出,我看见浓密的树枝间有飞鸟的痕迹,间断的瞅鸣让每一秒都写满了生动。
现在想起来,有些想法只是在心念之间,可以因为一句话黯然失色,也可以因为一个飘闪而过的笑容而生了暖意,于是记起那来时候的路,原来曾经那样温馨,那样纯净,那些包容和笃定,心随之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