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来生,我真想成为一棵树。若有,在喝了孟婆汤后,我愿化为一棵木棉树,一棵长在帝和旁边的木棉树。根——深埋在故乡的泥土中,叶——相触于白色的薄云里,从出生到化为尘埃,不悲不喜。就是那样的一棵木棉树,没了背井离乡的落寞,没了爱恨情愁的羁绊,没了不舍,没了留恋,每天倾听着鸟儿动听的歌唱,感悟着天空对大地的柔情,沐浴着阳光、雨露清澈的洗礼,沉淀着岁月款款的温度,默然而立。
春天,我开出火红的花朵,把它倒映在仍略有些碎冰的河水中,揽一缕相思于花蕊,在这春意盎然的气息里,我诠释着生命的美丽。一棵傲然挺立的木棉树的生命,一棵没有温度,没有言词的傲然挺立的木棉树的生命,就那样绚烂地开放,如火如荼;静静地屹立,巍峨不屈;点燃着生命,卓然不群,就那样的一棵木棉树,恬静、淡泊。
夏天,我长出极嫩极绿的叶,风儿吹过,我送之朵朵清香;雨儿经过,我送之浅浅祝福。一叶扁舟,踏歌而来,掀几瓣落红于风中、于雨中、于夕阳尽染的霞光中,掀散一席幽梦,离去。一对情侣驻足于我的脚下,捧起四掌的希望,充盈着满眼缱绻的笑意,远走。我想,那一夜,我定然点缀了那多彩的梦境,温馨、浪漫。
秋天,瓜果飘香,而我却红颜尽落,唯有那片片摇曳的树叶在凉风习习中舞动。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于是我便把斑斑点点的叶子刻化成一个个优美感人的故事,一片一片飘落。一少年捡起,画上一幅俊美的图画,放于波光粼粼的河面,飘然而去;一小女孩拾起,放置于古色古香的诗书中,拾级而上。那一刻,我淡忘了时间,淡忘了一切,淡忘了我已是喝了孟婆汤的木棉树,痴痴傻傻,仿佛重又拾起记忆的尘封,清晰、明了。
冬天,我退去繁华,孑然一身,脚下的大地吸收了我那零落成泥碾成尘的花、叶,亦沉沉睡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对老人相携而来凝望着我苍老的容颜,喃喃自语:“谁,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谁,牵吾玉手,收我此生所有”。我默然,谁?又在耳边轻唤我的名字,无关地老,无关天荒。雪,骤然而下,如鹅毛,又似木棉的棉絮,漫天盖地,四周立刻变成银装素裹,美妙绝伦。老人撑起伞,在漫天的雪花中缓缓而去。若能白首相归,不知还能夫复何求?我自语,亦无语。
踏遍尘世轮回,终于,我终于化为了一棵木棉树,真好,真的很好!从此,再也没了等待的烦恼,再也没了殷切的祈盼,再也没了尘世的感慨。我终于化成了一棵木棉树,许是为了你经过时匆匆的一撇,那匆匆的一回眸,足以让我的记忆充满所有的美好。足以让我在这美好中站成永恒。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我不祈求五百次凝眸,只愿一次心灵的交汇,让我在故乡的泥土中洗尽铅华,让我在岁月的轮回里碾成尘埃,那样,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