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迷失在攻略地图,不要徘徊在城市路口,离开就是旅行,出发吧。”有人在写稻城亚丁旅游攻略的时候,发出这样的感叹。每每看到类似的文字和川藏地区那些诱人的风景摄影图片,那种“身未动,心已远”的躁动就会时不时地侵扰我的心绪。

很多人都说,稻城亚丁是人类的最后一片净土。由于道路艰难崎岖,路途遥远,到此旅游的人尚未成气候。主要是一些探险摄影家和自驾游的游人。但是,随着机场的通航,政府正在筹划新一轮的旅游发展规划,这里很快就会人声鼎沸。

这些年,我几乎走遍了国内知名的风景区。稻城亚丁是我心里所剩不多的几个必须要去的地方。这不,本来稻城亚丁的计划不是在今年,突然看到报纸上有报道称世界海拔最高的机场稻城亚丁机场(海拔4410米)即将在2013年9月中下旬通航。我想,我一定得赶在通航之前去经历一下川藏线。

就这样,我登上了飞往成都的航班。从成都一路跋涉,历经三天艰难的旅途,终于在经过一片红草地,再踏过一篇细碎的花海之后,我们于黄昏时分抵达了稻城的“德西康萨”酒店。吃完晚饭,稍事休整一下,我便走出酒店,徜徉在稻城县城的街上。

稻城县城是个很小的镇。整个县的人口不到三万人,估计县城可能都不到一万人。翻开这里的历史,古名叫“稻坝”。藏语意为山谷沟口开阔之地。东汉时期称为白狼羌地,唐朝时属吐蕃,清时属理搪土司。《西康图经》记载:“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因在此地试行种稻,故改名稻成县,预祝其成功之意。”民国二十八年(公元1939年),西康省成立,改名“稻城县”。现属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小小的县城整洁而清静,街上行人稀少,三三两两的藏人聚集在一起坐着,手里盘动着佛珠,悠闲懒散地消遣秋日时光。但是由于修路和地质环境的原因,每当车辆走过,街道上会扬起尘土,人们大都带着面罩或者口罩,给人建筑工地的感觉。

其实这里已经进入青藏高原的腹地,与云南**都很近。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独特的地理环境把这里打造成了天堂一般的圣地。碧蓝如洗的天空,秋日里开始渐变的鹅黄草甸,高高的杨树,片片原始森林,还有那些耸入云霄的雪山,翠碧的海子,流动的山泉……踏上这片土地,内心深处在震颤,有一种想流泪的感动。

西部的天黑得晚,我一个人在稻城的街巷中徜徉,因为停电,很多人聚集在城中心一个不大的“雪山广场”上。这里每晚都有一场锅庄舞会。几百号人拉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在广场上一起跳。今晚停电,没有音乐,人们在广场上只能悠闲地晃悠。我夹在他们中间,一会逗逗人家的小狗,一会和那些在广场上玩滑滑车的孩子们聊天。不知不觉,抬头看见一弯明净的秋月,那么清新,一种莫名的感动与亲切从心底流出。仿佛这一轮清秋之月是从远古飘来,历经岁月的沧桑,在稻城的上空高悬不语,娟然如洗。

好一会,我在广场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在我身边的是一个黝黑的康巴汉子。在聊天中,他说他是理塘人。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告诉我,他经营一个小面包车,每年在旅游旺季的时候送人到稻城,巴塘,甚至到拉萨。他说,现在的人都来藏区旅游,他们的日子好过了。忙的时候回来做旅游生意,旅游淡季就到外面去打工,生活过的很舒坦。只是,川藏线路况不好,又经常堵车,开车很不安全,家里人不放心。

这时,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玩着滑滑车过来,我掏出了一把糖果给她。她摇摇头。我旁边的司机师傅说,“城里的孩子与乡下不同,他们不会要你东西的。”她问我,“叔叔,你是哪里人?”“安徽人,知道安徽吗?”她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你汉语说的这么好?家里人都会说吗?”我问。“爸爸只会几句,妈妈一点都不会。学校有汉话老师教我们。”说玩,一溜烟跑了。

后来陆陆续续又过来好几个孩子。我为他们拍照,交流。他们大大的眼睛,像一个个小月亮似的,好奇地看着我,我也好奇地看着他们,他们问我一些古怪的问题。诸如,“你们那有雪山吗?”、“你们吃的和我们吃的一样吗?”、“你跑那么远到这里来就是玩吗?”我也问他们一些家常问题,在学校的情况,向他们了解一些风土人情。

高原秋日的晚上已有几分寒意。广场上的人渐渐开始少了。

我发现,这里的月夜是如此清澈明亮,像白昼似的。记得还是在孩提时,乡下曾有过类似的明月夜。月色下,黑森森的山峰错落而至像一浪浪黑色的波涛,视野尽处,山的剪影如淡淡的水墨画,不远处杨树的轮廓则像浓墨涂出的一样。这月光山色简直美丽得让人无语!清虚的夜空里,我仿佛感觉到了月光肆意流泻的韵律,体悟到人的情感波动与月光波动是相通相融的,只是我们在平日里感觉不到这种融合,只有在高原这柔和美丽的月光下,神思彷佛才能羽化在这月色之中。

一个人独处月下,平和而安详的心灵在接受月的抚慰时,也会感到月光审视时的睿智。感谢生活和大自然的赐予,得以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月夜,我的生命之舟泊进了稻城这汪月色中,际遇了这处明丽如梦的风景。

“在整个世界里,有什么地方还能有如此的景色等待着摄影者和探险者……”这是美国传教士约瑟夫·洛克在美国《国家地理》上撰写的文章《贡嘎岭香巴拉,世外桃源圣地》的开头一句话。这篇关于中国藏区图文并茂的文字在西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1928年,美国传教士约瑟夫·洛克两度来到亚丁,进行了总长将近一个月的考察。他搜集当地各种动植物标本,并绘制了地图,他称稻城为“蓝色星球上最后一片净土”。据说正是他的文字和图片,启发了詹姆斯·希尔顿写下了著名的《消失的地平线》,留给世人“香格里拉”这样一个神秘的词汇。很多人都认为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是在稻城亚丁。

我在稻城的月色中酣然漫步。发现匍匐在融融月色里的高山从容地睡了,经过月光包装和再创作,白天已经熟悉了的山,夜晚看上去竟如此陌生,好像到处都有神仙。 

不知什么时候,我身边有个藏族“阿妈”带着四个不同年龄的孩子和我一起在马路上朝同一个方向走去。“叔叔,你到过北京吗?”一个孩子好奇地和我说话。“阿妈”用我几乎听不懂的汉语告诉我,“我是他们的婶婶,两个上小学,两个上中学,我负责他们的生活。”,怕我听不明白,一个孩子还帮着翻译。原来,这几个孩子家住的地方离县城还有四天的路程,没有汽车,只有步行和拖拉机,小学中学都在稻城读,高中就要到康定去读,稻城只有初中。我的印象中,稻城到康定要走十几个小时,如果碰到恶劣天气,遇上堵车,就更难说了,路途可能还要过夜。聊天中,我得知这个“阿妈”比我还小两岁,但是由于高原日照的原因,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好像六七十岁的人。想到高原上的这些孩子上学都这么不容易,要离开家乡跑那么远的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几个孩子,我眼睛酸酸的。我拿出了四百元钱,让那个婶婶收下给孩子们买点文具。拉拉扯扯,怎么说她也不要。孩子们齐声说,“叔叔,谢谢,我们不能要。” “叔叔,我们到了。再见。”孩子们非常热情地和我告别。“你们要好好读书,将来去北京上大学。”我深深地为他们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