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村舍,升起一缕缕炊烟,宛如农夫强健的臂膀,牵着娇弱的晚霞。山风乍起,暮霭轻散,群山静卧,溪水潺潺。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中央,寄存着我珍珠般的童年。
酷夏,掬起一捧清凉的山泉,一饮而下,甜美沁人心脾。随着家人到山旁的土滩上锄草,重复的劳作,缺乏乐趣。这样的田地,由于岩石和树木的联系,外形并非规矩,但是水源丰厚,加之经年累月漫积的淤泥,倒也肥美。庄稼人是见不得土地糜费的,所以大家自发在河两岸筑起石坝,用以维护这些碎落的田地。若非亲眼目击山洪将碾盘般大小的石块推滚数百米,我是断然不敢置信眼前这养育山民的温顺小河竟会有如此粗悍猛烈的一面。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我被制止到河中游玩。曾经在暴雨的夜里听着河水翻腾岩石的轰隆声,山崩地裂的闷响让我心生害怕,但猎奇遭遇诱惑后,任何框架都会变得软弱有力。终于在家人熟睡的午后,我呼朋唤友,从下游末尾涉水,逆流而上。踩着暖润的鹅卵石,煞是舒适。遇到河水转弯跌落处,便呼喊三五玩伴,垒石,挖沙,围成一个淹没膝盖的水槽。岸上不知谁掷来石块,跃起一波水花,我恐慌之余忙退后几步,一个趔趄仰坐在水里,惹来大家一片欢笑,然后就是剧烈的水战,湿了头发,湿了衣衫,直到一方告饶刚才罢休。玩累了就爬上岸,在诺大的的青石板上,捏泥人,跳方格……
山谷里有座松木搭砌的屋舍,盖着翠绿的松枝,与大山天衣无缝,这是牧羊人惬意的歇脚处。早上鸡叫头便,就带上五六天的粮食,赶着庞大的羊群进山。原本杂草丛生的山谷,由于村民拖曳木柴,却也刮出了一条小路,顺着山势,迂回弯曲,这下面撒着灰黑色的枯枝野果,也有村民朴实的汗水。山里放牧,需求足够的胆色。你永远都不绝恼人的蚊虫,也料不到或大或小的蛇盘身何处。记得村东的张老汉,偏爱捕蛇取胆,我在村里也偶然听他和旁人说些降蛇的方法技巧,至于真假,我从未亲身实验过。但关于他自己,我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在林子里,看惯了蚂蚁搬家,玩腻了螳螂鸣蝉,吃够了野果鸟蛋,也渐渐不觉得公羊打架对擂的新颖,便整天想着回家,被同来的大人问及为何要回去时,我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觉得那个我学会爬学会走学会说话的中央,可以让我睡的踏实,玩的自在。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山村就能闻到冬天的滋味。村里的妇女总喜欢凑到一同,赖在火炕上做女红,拉家常。而男人要趁着大雪封山之前到林中多打些木柴,成捆背回村口的柴垛,用以在冰冷漫长的夏季维持家的暖和。
我常和邻家的同伴在雪后上山,寻觅那些或被雪或被桎梏套住的野兔野鸡。运气好时不但可以全家饱餐一顿,还能冻藏一些作为年货储藏。
河水冰封一片,我们经常三五结伴,坐在用木板钉了两条钢筋做成的冰车上,从下游不时滑行而下,直到另一个村落,遇到争强好胜的,也总要赛上一程。饿了,就跑到河边的田地里翻寻秋收漏掉的土豆,裹了一层河泥,埋在炭火里烘烤。一张张红扑扑的脸蛋,淌着鼻涕,留着口水,既诙谐好笑,又稚嫩心爱。
太阳一旦跌进后山,天便冰冷起来。我们也不敢耽误,连蹦带跳地赶回家里,不多久,邻家就传来大人对孩子的打骂声,我便谎称吃饱了,然后匆忙的溜走。
七岁那年的初秋,我家搬迁去了县里,我也由于到了退学年龄被扭送到学校,接受毫无自在的教育。虽然不时结识新的冤家,却再也没有享用过与山村里玩伴在一同的亲近与乐趣。每年假期,我都央求父母带我回山村。可是渐渐地,我曾经熟习的山村竟也模糊起来,那些一同趟水,一同滑冰,一同由于逃避棍棒而跑到山谷里分土豆吃的兄弟姐妹,而今也疏远起来。说来奇异,原来大人制止我们凑到一同,我们偏要结伴惹些事端,然后抢着承当责任,恨不得多挨几下棍棒。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成人,再次相见,却只是相视一笑,应酬问好。我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拘束的汉子,在多年前竟和我玩笑撕扯,打作一团。
而今毕业,我也像大少数的人一样,旅居在水泥森林的一隅,混杂停止色匆匆的人群。偶有闲暇,在一个阳黑暗丽的午后,端坐在草坪上,翻阅着早已泛黄的照片:村舍低矮,袅袅炊烟;山风乍起,暮霭轻散;群山静卧,溪水潺潺……
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中央,寄存着我珍珠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