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可谓是男孩儿的最爱。一辈一辈的故土人都爱说: “小子爱炮,闺女爱花”。莫非,这也该是是胎带的了。
在与太行山衔接着的冀南老家,年的通知,不是从日历本上翻到的,也不是从大人嘴里听来的,而是从天空中传来的鞭炮声中感知到的。“叭-叭”的炮响,从零星到密骤,从散兵游骑到集团军激战,这才是孩童们心目中年的脚步。
老家前街北头路东,是村里独一的小卖铺,那时叫供销社。年前,供销社经常进不少鞭炮和两响。货厨南头中间撂鞭炮的那格,吸引了我们更多的目光;早已磨得晶亮的几枚属于自己的钢镚儿,全让衣兜里那一串花花绿绿的鞭炮绽放成一脸的欢笑。
我有一远房亲戚,距离六七十里地,往常没有走动,我却记得牢。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记住的是他们背上的鞭炮。
腊月二十边上,他们或三人、或两团体。奶奶的屋子里,多了他们吃饭;他们身边多了我转转;街门旁丁子路口的电线杆下,围了一堆人,我有资历站到圈的最外面。卖鞭炮时,亲戚总会挑起一挂挂鞭炮,立在跟前的大石头下面试放。个头小的如枪响,个头大者如炮轰,二踢脚腾空一跃晴天惊春雷。那时的鞭炮不比如今,常有断捻的。也由于是自家的亲戚在卖、再放,我有资历和放炮人站到一同,可以抢先一步扑到刚燃放完鞭炮的地上,往自己怀前扒拉尽量多的炮皮,从中检出比其他同伴更多些的断捻炮。
素日了,记不得老家左近城镇里的赶集日。一进腊月就记住了。距村十五里的新城镇,逢一、四、七集;三十里开外的褡裢镇,则是二、五、八集。二十之后的每一个赶集日,都让我格外揪心。父亲站的鞭炮摊不少,可他手里买来的鞭炮不多。大对数都是四把,我清楚,那只够元旦夜、正月十五、正月十六和分开了用于破五及十子放的。由于家里困难,父亲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们弟兄们买玩的。一次,在集上父亲的烤烟叶卖的价钱不错,我就央求父亲再多买两把,父亲也就是将四把长炮换成六七把短些的炮。
我心里清楚,要想拥有,必需自己下手,那就是捡拾人家的断捻鞭炮。元旦夜,是我们的五月麦收天。小同伴们共同的阅历,就是争前恐后地到乡邻们家里捡拾断捻鞭炮。
那一夜,我是睡不安生的。心里想念着,两耳侧听着的就是村子里鞭炮的声响。唯恐拉下了,让别的小冤家领了先。我家里的鞭炮放的不早,都是等他人家放过一阵子后,父母才起来。他们起来后,不是先到院子里燃放鞭炮,而是先在天地龛前面给天地上供。这之前,母亲还要在屋角、缸前、窗台和门墩上点上小蜡烛。只要等父母在天地神龛前祭拜终了,才末尾点鞭炮。
那时,与叔叔大伯住在一个院子里。我听到远处的鞭炮声就心里发痒,耳朵跟前的鞭炮以及映照在窗户纸上的闪光,愈加让我难耐。我经常在父母还没有起来时,就悄然坐起来穿衣裳,下到地上开屋门时父母就会阻止我出去。我贯使的法子,就是骗大人说急着上茅房解大手。一开屋门,就心急火燎地跑到大街上参与到抢炮的队伍中。往后,父母知道了我的用心,但在那一天是不责骂孩子的,除非是我感冒咳嗽的凶猛,父母会不等我要出去就先起来了。这时,我才会意味性地在父母身边跪一下,也会把咳嗽丢到脑后,趁父母不留意,扭身就跑到了街上。
离开大街上,看到从一个大院子里跑出来十多个小同伴。我一见到他们,就悔恨自个的迟到。这时最最羡慕,也是最不情愿看到的,就是有人故意举起满手捡来的鞭炮,我真恨不得过去夺过去。好在此时不缺补偿的去处,说着话,身边一个深胡同里传来了鞭炮的噼噼啪啪声。这个胡同里有个吃水井,白昼人们担水嘀嗒到路面上结成了冰。跑在前面的一个小同伴滑倒了,跟着的也稀里哗啦趴下一串。爬起来,连袄襟都不顾拍一下继续往前跑。谁知,我们嘚嘚赶赶还没跑几步,鞭炮声就没了。胡同外面有四户人家,一时又弄不清是哪家放的。便又纷繁追骂起先前摔跤的“罪魁祸首”。还没有骂出一个所以然,胡同外一家的鞭炮声响了,马上就目的分歧地转身跑去。这家是个高门楼,我们相互挤着身子简直是爬上去的。推开街门,打头的踩到挡门棍上,这下是他一团体跌倒,其他人都踩着散在院子里芝麻秸子,咔哩咔喳就围住那片还燃着火星的鞭炮皮屑。有用脚搓的,有用手扒拉的,都低着头,生怕遗漏了一个没有燃放过的鞭炮。事先,小同伴们就盼望着每家的鞭炮,一个个按着顺序放,我们好一家一家去捡。可是,经常适得其反。遇上一阵子,大人们就像赶点似的,要放都放,鞭炮声机关枪般地响成一片。我们往往是正要赶向一家,身后近处的一家又响了,改动头要去,旁边一家的院子里却噼啪开了。让人气恼的是不知去到哪家才好,劈头冲出来的一家,偏偏鞭炮响的齐整,地下没几个断捻的可捡。捡到两个,不巧的是蹭底的,只一个空壳儿。心想着前面那家的断捻炮一定很多,也不知让哪一伙廉价小子给捡了去。
天悄然的有些发亮。听到的鞭炮也从稀疏变成零落,有时还是很远处的一家,我们也跑累了,懒得过去。何况,我们的棉袄和棉裤兜里都鼓囊囊了。这时,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是拜年的人群。小同伴们在意的是人流中的新媳妇。看到新媳妇,我们手里的鞭炮就起来作用。找出几个还露着年头儿的,躲在街旁的门道里,新媳妇过去了,点上扔过去,我们就情愿看到“叭”的一声,新媳妇吓得捂着耳朵往前面躲,随着身后又是一声鞭炮,新媳妇就要往起蹦着喊娘了。天要是下雪了更好,把几个炮捻捏在一同,塞到雪堆儿下面,“砰”的一声雪片四散,最好可以落到新媳妇的新棉袄上,钻到她们的脖子外面。我们只顾乐着,哪里还在意跟着的大婶骂我们“小妻子糕”。担忧的倒是断捻炮没扔出去,把手给崩破了,挨疼不说,回到家里还得惹大人担忧生气。我就有过一次,父亲捏过去看了看说不紧要,母亲却赶忙从屋里拿出香在天地龛里点上,又跪在前面点了一包八,一连磕了三个头,嘴里不住地为我祈求上天的保佑。
破五、十子、元宵和正月十六早晨烤杂病,人们也会放鞭炮,但数量都与元旦夜里没法比。元旦夜里的收获,足够我们玩一个正月或更长时间。甚至,还会有隔年的“余量”呢。记得有次过年,我竟从抽屉外面翻出了我头年捡拾的一纸包断捻炮。
如今,我已近天命之年;如今,孩子们也鲜有到邻居家里捡拾断捻的鞭炮。但在年节时,屡屡听到鞭炮声,就有一种亲切感,就会想起儿时捡鞭炮的情形,心中总会萦绕起一缕绵绵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