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孩子放假,我也跟着放假,睡了个懒觉。
其实也睡不着。一缕调皮的阳光从微掀的窗帘溜了进来,停在床沿上不肯走,刺醒了慵懒的眼。遂起了童心,拿过枕下的《余光中精选》,念几首诗给它听。
房门突然被推开。
“妈妈,你念诗给谁听啊?”宝贝走进来,一双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念给你听呀——好不好听呀?”我坐起来,假装很认真的说。
“哦——,好——,谢谢妈妈。”她似懂非懂的边说边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
“来,过来,妈妈告诉你一句话。”我故作神秘的样子,对她招招手。
她走到面前,“啵,”我在她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下,“今天我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肯德基是垃圾食品!”她还没回答,隔壁同事家的小男孩就从我的书房里冲出来大声说道。原来两个小鬼早就在一起玩电脑了,他说完,拉起宝贝又进了书房。
我看看手机,居然九点了,一下蹦到地板上。
二
买回早点给两个孩子吃,然后开始作家务。
偶尔会停下手中的活跑到客厅查看手机,生怕有未接电话,因为还没到周末。
当了两年多的芝麻官,觉得这是唯一的好处——可以自由的来去,不必向任何人报告、请假。加上工作的特殊性质,我也不限制同事们的来去,所以,很多事情就得亲历亲为。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上进的领导,但上任两年,单位和自己一直是先进,心里也就没有太多的愧疚,也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经常把工作带回家里完成。
有时,一边工作,一边听一首喜欢的歌曲,心情好时,还会跟着哼唱几句,尽管音调是那样的五音不全,却也心花怒放。
有时,一边工作,一边熬一锅清凉的绿豆粥,不时的踱进厨房,闻一闻锅盖上冒出的香味,仿佛一股清新的凉风沁入心底,整个人也清爽起来;或者煲一锅清香的排骨汤,不时的溜进厨房揭盖看看清水是否开始翻滚,凑近锅上闻闻是否有香味开始溢出,有时看着锅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馨香的白气,心想,太平盛世也就这个样子吧。
有时,工作不多,完成后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身体可好?姐姐的生意可否繁忙?弟弟是否经常回家?那只可爱的小狗是否没被人偷、还健健康康的跟在她的身后?还有几只母鸡、下了多少蛋?
有时,无事可做,干脆泡一杯绿荼,捧一本书,坐在书房的阳台上阅读,阳台对面的小山林里偶尔飞出几只小鸟,清脆的鸟鸣划破寂静的时空。看累了,走到客厅,倚在窗前看看楼下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听听街道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吆喝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想起张爱玲和胡兰成的婚书上的那句话: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三
穿越拥挤的人潮,车子终于驶入郊区。
路过公业园区的一处偏僻之地,远远看到几间矮小的砖瓦房,周围有栅栏,里面的植物高矮不一,又红又绿。我把车速放慢,摇下车窗,近了才看清,竟然是一处苗木基地。
阳光下,那一盆盆妖艳的三角梅,大红色的像一团热情的火焰,玫红色的像娇羞的贵妇;微风中,那一园的娇艳的玫瑰,红的婀娜摇曳,粉的轻启朱唇,白的羞涩无语。还有那些凤仙花,白的,粉的,红的,玫红的,像高挑的礼仪小姐,立于园中小路的两旁迎接每一位到来的爱美的宾客。当然,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不同颜色的花,而那些绿色盆栽,绿萝、常青藤、棕榈树……则像一个个威猛高大的护卫,庄严的守护着这些娇艳软柔的佳人。
是什么时候动工的?什么时候建成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培育的?什么时候开出花朵的?
这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而它,就座落在路旁,几百平米的占地面积,我粗心得居然没有一丝记忆。
孩子惊喜的喊起来:“妈妈,好多花啊!”“嗯,好看吗?”“好看。”“想要吗?”“想——”
选了好久,最终买了一盆小小的芦荟,白色的陶瓷小花盆,上面绕着不同颜色的圆圈,白的、蓝的、黄的、红的,依次重叠围绕。孩子喜极,捧在手里不肯放下。“妈妈,回家我们把它放哪里?”“放电脑桌上,可以每天都看到花。”“可是它没有花啊?”“它有花。”“在哪里啊?”“在你的心里,你想它开什么花,它就可以开什么花。”“哦——”
曾经,妄想做他人的不败之花,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常在。但到底是懦弱,到底是渺小,经不起誓言的摒弃,经不起岁月的摧折,终在红颜胜绽的时候顿然萎谢了。
经年之后,才知道,花,只有开在心里,才能永不凋零。
四
和母亲道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走了好远,依然可以从反光镜里看到一团昏黄的灯火,灯火里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眼睛有些模糊了。
十点,到家。上楼的时候,迎面吹来的微风里有夜来香的芳香。
春天来临时,谁在后面的菜地里种了夜来香?
一定是三楼的覃老师,从他搬到这栋楼,菜地就不再荒芜。经过二楼的时候,被蓝老师拦住了:“雨荷,还你书,我还想再借几本。”接着,另外几个老师也一一出来和我打招呼。
这栋楼里一共住着五个老师,两个是去年才毕业的艺术系的学生,一个是快退休的覃老师,蓝老师和另外一个女老师比我年长几岁。他们五个对我一直充满感激,因为我把单位一直闲置的几套房子廉价租给她们,让她们在这个小镇里终于拥有了一处固定的住所,结束了隔三差五搬家的生活,所以她们在学校也格外关照我的小宝贝。
“来吧,想看什么你自己拿。”我笑。“以后别跟你们学校的老师说我有很多书了,才几本,让人笑话的。”“不少了,这年头像你这样一直坚持看书的人也少了。”
她的话,让我猛的想起乐嘉的话来——装文化人,脸一下红了,赶紧换了个话题。进了书房,让她自己在书柜里选书,我整理电脑桌,把那叠高高的文件装进文件夹,把厚厚的材料装进档案袋,再把书桌擦一遍,终于挪出个位置摆放那盆芦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