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渐渐地,温度就高了起来。树木的衣裳更加深沉,路人的衣裳愈加单薄。那路旁的小花开得正欢,那一地的花瓣却又留了哀伤。偶然间的驻足,又可见那小巧的蝴蝶在翩跹叶间,却在刹那,消失不见。在外面久了,冷不防的,雨滴就落了下来。滴在脸上,却是凉凉的。终于知道,这是夏天了。
  夏天,最显著的标志,大抵就是高温了。前几日,江南的气温却常常高达30度的,着一件短袖却已是大汗淋漓了,夜晚睡着,甚至还会转辗反侧彻夜难眠的。只是,近两天,这雨水淅淅沥沥的,微风絮絮叨叨的,这气温跟着也变了卦,凉了起来。那扑鼻的热浪消失不见,接着来的,却是凉意袭人了。
  虽是初夏了,这雨水却仍和春季一般的“小气”而“啰嗦”,下得不痛快,让人厌烦。常常的,早起看着天空是灰色的,空中是毛毛细雨,到了晚上,依旧如此,一丁点儿也没有变化。出门不带伞会淋湿,带了伞却又会觉得这是多么麻烦的事儿,可叫人不省心。而因着这雨小而绵长,空气中的湿气大,晾挂的衣服总不见干,心下多了些怨气。但终究是天为的罢,便只能怨着,却无能为力了。
  当然,我还可以听。
  听音乐,听相声,听广播,都是那么具象的行为,接受的信息量亦是如此。而听雨,却是那么的抽象,带着些许的思索,让情绪在灰色里肆虐。肆虐后的躯壳,残留着生活的余温,却显得那么的平静与透彻。我找不出词来形容那样一种感觉,也许,不仅仅是言语匮乏的缘故。
  印象中的岁月里,有过那么几次冲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雨,静心聆听。雨水是淅淅沥沥的,雨滴是小巧玲珑的,雨声是缠缠绵绵的。不知如何,自动地就避开了狂风大雨,而心下却一点也没觉着奇怪。从这样的行为里,获益不多,却感觉十分美好,仿若空灵的境界就在自己的前面,触手可及。但真正的,却远在天涯,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有机会触摸得到。假使雨水本身就是一种火炉的对立,那么静心聆听的我又何尝不是浮生的叛徒?也许,同为天涯沦落人,唯有同样的境遇方能有同样的感受,也似乎,渐渐地,于雨声,所明白的,也不仅仅是雨了。
  那是什么呢?曾问一友人,下雨天了,你会去哪里?友人说,散步。呵呵,雨中漫步,多少沾了浪漫的说法,但若是踽踽独行,却多少是一种心境了。这样的心境自是不算高,却也是一种享受,乐在其中者便也算是走运了。是啊,下雨,独行,微风,是多么惬意且享受的事儿,此刻那路边的光景兴许都绽开了容颜,咧嘴而笑呢。独行之人心情它们不懂,它们的笑独行之人却能领会,多么美妙的一种并不平衡的平衡!个中之味,却也是个中人,才能知晓了。
  活了22载的我,不算是那个中人,充其量,只能是过客而沾染了一些其中之味罢了。于我,雨中有一丝其他的情愫顺着雨水滑过脸颊,就像恋人的吻,回味无穷。我不需要说什么,我的望向家的方向的视线已经出卖了我。是的,雨中自己的思绪被牵引,回到那阔别的家,看到久违的熟悉的一切。
  那一切中,有着许许多多有着与雨水相关的东西;也许,这也是雨中思乡的原因吧。
  记忆中的绵雨时节里,远远看去,那山上的一切湿漉漉的,看着特别的有精气神,浑然不是那种类似于泥鳅之类的生物体表那种让人恶心的液体所给人的感觉。而山间那若隐若现的轻纱与山之神秘,给人之飘渺与向往。靠近了,嗅到的空气是清新的,沁人心脾,让人的四肢霎时间就像是灌满了活力,倒想蹦蹦跳跳了。步伐轻快了,身边来几声鸟鸣,恰像是给人鼓劲似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了笑容,分外的满足与惬意。而我们的村子就在山麓。山不高,活像一个胖子,村子不大,似胖子脚下的珠子,还不是美丽的那种。雨天的存在沉浸在湿气之中,散发着一种安详的气息,没有那种晴天所有的火热的场景。那绿瓦在雨水的滋润下泛着光,那青砖在水气里氤氲出了岁月的风姿,那廊檐在安详里徜徉着美梦,那石板巷还在“滴答”中回响不休。而那些勤劳的人们呢,因着下雨,却也常常无须下地干活,便走家串户,吼着嗓子话家常。那些顽皮的小孩,戴着斗笠,却出门垂钓青蛙去了。
  我自小算是一个乖小孩,顽皮的事并没有做多少。不能说没那个胆,因为,我压根也就没那个想法。和别人一下雨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到处玩不一样,我更愿意守在家中看电视。最后,父母受不了,免不了唠叨。唠叨终归是唠叨,到不了打骂的地步。所以最终,我还是喜欢守在家里,度过每一个清闲的下雨天。
  自然,这也并非全部。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再如何乖巧,亦是有些“野性”。下雨了,水渠里水稍显秽浊,也涨了,便很适合去“摸鱼”。“摸鱼”并非真的拿着双手去摸,而是拿着一个小小的捕鱼工具去捞。捕鱼工具就是一个像“鱼”的工具,主题部分便是一张半封闭似的小渔网了。那时候,我一般和我哥去。我们年纪小,脑瓜子不够用,不会创新,只能用长辈们教的方法去做。我在水渠的下流把捕鱼工具插上,不让鱼顺利地溜走,我哥却在水流的上方一段距离处下水了,然后边搅浑着水边向我走来。待到他走近了,我就猛地把捕鱼工具往前一捞,便拿了起来。这个时候,两个小屁孩便把头往渔网里靠,恨不得看到一条几尺大鱼在渔网里挣扎。但事实上,每次只有一点像小虾的雨在渔网底部活泼乱跳的;还有一些杂草什么的,更是扫人兴的东西。不过,少年不识愁滋味,也不知道厌倦为何物,便屁颠屁颠地又组织了下一次捕鱼,直到天色老去。
  捕了好几个时节,印象里捕得最大的,也不过两指大小,却十分开心。所谓孩子心,易满足,大抵如此。而后来在一条小沟渠里捕到的那种特别漂亮的雨,虽然在大小上依旧不尽入人意,却在记忆里压过了所有的雨。或许,记住的,往往是一些特殊的,而不是最常见的。
  不过,下雨天也并不是常常能休息的,碰上农忙时节,披着些防雨的工具却也就出发了。防雨的工具各式各样,原始的是蓑衣、斗笠,现代的自然是雨衣了,夹在两者之间,自然是土办法制造的简陋“雨衣”。记忆里,父母常常将那些化肥袋子里面那层尼龙袋子洗净,用剪刀裁开,便制成了大抵是四平方米的大小的“雨衣”。这样的“雨衣”不怎么防水,并且还得借助斗笠,才能“全副武装”。不过,比起蓑衣的沉重,却也是蛮不错的。背着这样的雨衣,举家就到山上播种或者到田里插秧了。一般来说,这样做的后果都是干爽着去,微湿着回来,鲜有意外的。
  初中,我就到外地读书了,是寄宿学校,于是,离这些,便渐渐地远了。绵雨依然准时赴约,也常常地喜欢撑着伞,或者索性不撑地跑到雨中,看着雨划过的轨迹,听着雨絮絮叨叨的诉说。只是,一些东西不再,便怎么重复着一些场景,终究是乏味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的沉默,愈发地喜于雨中对人生进行着或浅或深的思索。其实,我所有的一切皆是家所赐予。那是我的根。如此,便注定了雨中的思索,多少便是家的延伸。这延伸的枝蔓,在雨中滋长,便成为了一种泛滥的情绪,甚至,掩埋过了心中最真的念想。但一直不变的,却仍是那一份思乡的情绪啊。
  现今的现今,江南正是霉雨时节,这雨却是淅淅沥沥的,许久也没有罢休了。听着窗外隐约的雨声,脑海中,蓦地便想起那些过往的一切。即使于这些场景越来越只有一个印象,就像是那副《日出》一样,并不写实了,并且,愈来愈倾向于重组这些记忆的场景,跨越时间,不分地点地重组,想象着活在其中,让自己以为是真切地活在了那些场景里,仿佛伸手就可及一切自己喜欢、依恋的事物,但,终究是变了。思绪依旧在泛滥,有些隐藏的情绪不可遏制地迸发了出来。想家了,听着这雨声,便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