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阴凉
平房,在古城里显示着古,在校园里显示着闲。闲地在校园里可都闲不了。在任何一处闲地,修上两间房,使高树深阴遮蔽着,都会有一种书斋气。
校园与张飞庙一墙之隔,接壤的那片土地,在八十年代末(那时我在本校上高中),是一片果园,人迹罕至,可谓闲地了,如今摇身一变,变出来三溜绿色围墙圈住的平房,变成了高中生的九间教室和一个食堂。
我在平房里监考。深阴匝地,湿热焚心。鸟语铿锵,风扇轰鸣。
这是我工作中最感闲适的时刻了。
鸟语进入耳中时,心已经完全解放了。或者说,只有心解放了时,在安宁中你才能听得见鸟鸣。不然,在日常工作中殚精竭虑时,事务之外的一切都只是充耳不闻。享受是有条件的,每日可以享受的时刻是极难得的。比如散步,听歌,聊天,都是专心享受才可感觉其况味的。
理科生对于政治考试,是不大重视的,有学生带着语文课本,因为接下来就要考语文。不由感慨:他们生命的弦,绷得多紧啊!
小鸟嘤嘤喈喈,像女孩儿的嘁喳,又像内心无可名状的喜悦,像花开了满地。因为其间又有一个帮衬的声音,粗嗓门的,雄性的,粗犷的。不是布谷,可能是猫头鹰,深山的鹧鸪,或者大鸟什么的。声音如临大敌一般沉雄,而很快又噤了声,有一种王者风范。
我的心思在这片叫声里灵动起来,眼睛投向四面。
平房相关的呈现:飞鸟,瓦,屋脊,青苔,房檐,樟与槐;瓦上耐人寻味的是枯黄的落叶,瓦再上面是被视线割裂的樟树和天空。
教室空间开阔,设备齐全。天花板上,有风扇三,两面墙上各有三个摇头的五叶风扇。
看一下时间,早晨八点半。市声喧嚣,校园寂静。静得真如夜的黑!就像上帝统领黑夜一样,是谁在统领这白日的静?
耕夫的黑夜就是书斋里的白昼。这世界上的苦役是不同的。总要有一些守夜人,在黑夜里哼着摇篮曲,或者唱着哀歌,等待黎明的。
我在鸟的放歌和风扇的轰鸣里,渐渐静下来。
心静自然凉啊。近来的酷热天气下,听多了这样一句话。抵得上一股凉风,将人心悄悄安抚。
但鸟叫声里就有凉意,不像风扇,往往同时就给予我焦灼和痛苦。我愿意体味这林中时光,这鸟儿的啁啾,在我心上像是一个创世纪的启示。
唯有静,而不是嬉闹;唯有劳动,而不是占有劳动:这就是我所要的生活。
我忽然觉得,我对于校园的爱,就是在对于这样一些寂静时刻的渴慕。安静如同黑夜,两者都是单纯的,令人无喜无忧,也无焦灼和痛苦。只有在静和夜中,独善其身或者兼济天下之志,才成为可能。许多教室里,都有四个字的大红标语:静净竞进。每一个字,都如一颗鲜红的子弹,射入仰望者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