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终身都在苦苦寻觅最美的景色。其实,世上最美的景色不时就在我们的眼前。
有的人,为了寻觅心中那个最美的景色,终身漂泊,四处奔走,一直无法将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安放。直到两鬓斑白满身疲惫,再也经不起四处漂泊的时分,才猛然发现,自己穷尽终身苦苦寻觅的最美的景色其实就是自己的家。
我也是如此,虽然说不上是居无定所,也是屡次搬迁。从乡村搬到城里,从这个城市搬到那个城市。从最后的平房搬进楼房,从低层住进高层,条件越来越好,眼里的景色越来越开阔,越优美。可总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旅人,一个旁观者,寓居在他人的城市里,眼前的景色再美,也无法移植到心底。每次议论起最美的景色,心中就会现出自己的家乡,那个最后寓居的平房,那个小小的庭院,小小庭院里的景色。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中,那小小庭院里的景色,才是世上最美的。
那是典型的南方的院落,四间平房,坐北朝南。房前有一个长长的月台,月台的前面垒一条通透的花墙,沿花墙是一排杨树。花墙的北面栽花,南面种蔬菜。一年四季,这个小小的院落都会出现不同的景色,牵绊着我们留恋的目光,让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人们,无论走多远的路,无论身居何处,无论见到多么旖旎的景色,都无法淡去心中那个小小的院落,院落里那无法褪色的景色。
院落虽然小,但绝少不了花朵的身影。在我们这里,芍药是开放比拟早的一种花。这花是蓄根的,一经种下,年年萌生,岁岁绽放。在大地刚刚从冰冷中清醒的时分,它就刻不容缓地从土里钻出来,尖尖的、粉白色的嫩芽,像一个个初春的惊喜,不时破土而出;又如一个个新颖的眼眸,在冷风里给予我们暖和的浅笑。别的花儿尚未蓓蕾,它就嫣然绽放了,给阅历了一个寒冬的大地以春的音讯。它的花朵硕大,花瓣繁密,艳丽而典雅。似牡丹,但没有牡丹那么娇贵;像蔷薇,却没有刺,愈加盛气凌人。一朵一朵的花,一缕一缕的花香,让这个南方塞外的小院落,早早荡漾在花香里。
随着时节的渐渐推进,各种各样的花儿都赶来参与一场花朵的盛会。那一丛一丛的虎皮莲,绽放美丽的花瓣,像团团跳动的火焰,用斑斓的颜色幻化出如梦的花影。紫丁香、石柱子等竞相开放了,小院就弥漫出幽幽花香。无论是谁,从花间走过,都会裹一身花香、着一缕芳魂、被这个小院里优美的景色所陶醉。
花墙的北面是花朵的世界,花墙的南面就是真正的田园风景了。种几畦豆角,栽几畦西红柿,就将大自然的田园风景栽种在院子里。从树上砍一捆树枝,架起一垄一垄的豆角,就架起了一院子的快乐,架起了一年的幸福光阴。一串串的豆角就是一串串的日子,在绿叶的呵护下,洒满明丽的阳光,摇曳在每一团体的心上。将日子缀满岁月的支架上,看它由粗大到丰满,从希望到成熟,伸出手就可以摘下,踹进兜里,似乎把美妙的日子装进心里,踏实而满足。那几架西红柿成了一团团火种,扑灭着一个个快乐的日子。虽然有最后的青涩,但在岁月的孕育下,终于一个一个地圆满起来,红火起来,蓄满了甜美的滋味。每到周末或假期,流连其间,东边采豆,西边摘果,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置身于此,岂能不欣欣然,陶陶然?
到了冬天,一场大雪将小小院落结结实实地掩盖起来,这个院子包括院子里的树木,房屋,都成了一幅精致的铅笔素描,素雅、洁净、美丽。那些麻雀无处寻食,就会从阡陌飞来,落在院子里的杨树上,将一树的积雪弹落,飘飘洒洒,在阳光下飞扬,真有点琼花飞舞的意味。麻雀们在树上叽叽喳喳地鸣叫,就会引出那些孩子们,在雪地上撒上一把小米,黄灿灿的,在雪地里闪着光亮。麻雀就如从树上坠落的花朵,将那片雪地掩盖。
树上,房檐上,院子里朝阳的中央的积雪渐渐消融,斑斑点点的,又像极了一幅水墨画。晕晕染染林淋漓漓,那能够是南方夏季最美的景色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游历了不少的名山大川,亦见识了那些知名遐迩的景色胜地,可每到一地,总会被那些掩映在苍苍古树下的院落,或许深藏在群山之中的平房所感动,觉得那个小小院落里会有有限令人留恋的景色,那种俗气的,安静的,最为自然的景色,才是心之所属,才是可以将心灵栖息的中央。
住在楼群里,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看着小区里的假山池沼,绿地高树,应该是满眼风景,可总是找不到家的觉得。有时分自己暗自慨叹,自己确实是老了,总是无因由地思念过去的光阴,思念那个小小院落的岁月,思念那里的景色。在我们民族固有的看法里,“饮水思源”是一段难了的情结。这“根”究竟在那里,这“叶”终究该落在何处呢?
有落叶飘,有根扎的中央,应该是景色最美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