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醒来,也不知是凌晨几点,一丝青光从未关严的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下雨了,很大的雨,密集的雨点,和着从楼上滴下来的檐溜,敲打在窗户上的挡雨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声音时急时慢,时大时小,时断时续,有时风生水起,有时静若蝉鸣,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时如红珊白瑚沉海里,像是聆听一首优美的舞曲,和着这舞曲,旋转着,旋转着……
  听雨好像一直是文人、雅人的事,古诗词中有很多关于听雨的佳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连《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也喜欢李义山的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
  我不是什么文人,也不是雅人,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诗性,也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听着这丁当的雨声,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儿时的家乡,回到了那雨雾朦胧的小山村。
  这个时节应该是一季稻刚刚下田,有时候,头一天刚刚插的秧苗,一到晚上,就遇到这样大的雨,我也不知道父亲晚上是否能睡的安稳,总是在天还没完全亮,就听见他从田贩里回来的声音,还不住地抱怨着这场大雨,把半边田的秧苗都给冲垮了,等雨小一点,他就得又去补秧。我在去上学的路上,也看见过整片的稻田都被一晚上的大水给淹没了,本来齐整整的秧苗,只露出星星点点的苗头,那露出的尖尖的可怜的小脑袋,使劲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生怕再来一场大雨,就要被完全淹没了。
  这时候的雨水是最多的,不再是“润物细无声”而是随时可能就是一场瓢泼大雨,让你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不过,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云开雾散后,太阳立马又能露出他的笑脸。
  我家的那只老猫,半夜总喜欢到处乱窜,或是跑到隔壁邻居家抓老鼠去了,因为自从它来到我家,我家就看不见老鼠的踪迹,偶遇上这么大的雨,我就会担心,家里的门窗都锁严实了,老猫会不会淋雨,它怎么回家呢?在半梦半醒之间,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屋后的树木照的惨白,一个小小的黑影攀上了我的窗台,轻敲着玻璃窗,它知道,不管它回来的多晚,也不管它身上有多少的雨水,我从来不会拒绝它,会更加怜惜地将它搂在怀里,直到它湿漉漉的身子变得柔顺光滑。
  窗外的雨声丁当如故,迷迷糊糊中,我又看到了那使劲伸着脖子吐着气的禾苗,那团小小的黑影在轻叩着我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