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绝句
不喜欢春天,由于春天有风,而且枯燥,却喜欢初春的柳。
杨柳风拂面,是柔暖的,也就说二月曾经没有冬的寒气了,泥土末尾坚实,清醒过去,惊蛰已过,地下的冬眠的各种小虫都末尾了清醒,忙着蜕壳,变蝶,融进春天里。
风剪二月柳,稍带一丝凉气,不小心就窜进衣领外面,凉凉的打一个激灵,再看那迎风冒出的新芽,心里便不安分起来。春天来了,一年之际在于春,该干点什么了,把一年的方案捋捋趟,整理整理心境,接着动身。
刚冒出的柳芽是鹅黄色的,当城市的天空还出现一抹灰色的时分,当沙尘风喧嚣着暴虐的时分,那一丝丝的绿意曾经遮盖不住了,春风一振作,千万条的春思迤逦垂挂,粘着湿露,带点泥腥,映在河面上,倒映在墙面上,影影绰绰,婀娜媚魅。
赏柳,就选在对岸,烟色雨蒙的黄昏,一团体闲步走着,不思索,不带心情,卸掉一切的繁琐,名利和得失,只看烟柳一行,李贺有绝句;寒风又变为春柳,条条看即烟蒙蒙。
诗人赏柳,人世看百态,何不是如此?不失意时,不可消怠,春风自得之时,不可忘形。柳,虽温婉弱风,却在冰冷里坚强,莹绿向春。说至此,突然就想起了母亲,想起来那些难度的岁月。
母亲总在每年的开春,干脆一些话,做着相反的事情,母亲说,青黄不接的年月,这些柳絮就是救命的粮食。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分,正是我们家生活最宽裕的时分,三四月里,曾经没有可换钱的东西,而那光阴,恰恰是春柳摇曳,柳絮莹绿。我想,母亲不赏柳,但是一定感谢柳,母亲的眼睛里就是找到能换钱的东西,那些绿绿的,嫩嫩的柳絮从母亲的指缝里流进篮子里,每次回家,我看见母亲的拇指和食指,包括整个指甲都是绿的,绿色浓了就成了黑色。但母亲的脸上弥漫着愁容,就像展开的枝条一样的明丽。
偶然晚餐,母亲就用开水泖过,再用清水泡一些时辰,稀释苦味,醮上蒜泥,香油,香醋,那可是凉拌的美味佳肴。或许拌上白面,上锅清蒸,那悄然的幽香就会丝丝缕缕的飘出来,浸入你的脾胃,挑逗着你的味觉。
我有时就在想,春天的整个觉得,就是柳絮的滋味,青青的,柔柔的,风有点凉,滋味有点苦。跨过光阴的门槛,回过头来就末尾想念,想着想着就缄默了,眼睛就末尾湿湿的,那泪水滴落在柳树下坚实的土地,咸咸的,涩涩的,带着泥腥味,带着烟柳味,带着母亲的汗酸味。
再回小村,要选在三月,柳絮末尾飞舞,走过村口的小河,迈进巷口,洁白的柳絮飞扬着,缠绵着,落在墙角,挂在枝头,躲在衣角的折痕里,庭前花类雪,楼际叶如云。即使你是铁铮铮的硬汉子,那个瞬间,也会柔软的绕指温顺了。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时。就着月色,你可披一肩静寂,依着窗,看月亮爬下去,柳枝疏离,月挂柳梢,你可以搜集一切凉薄的思绪,你可以沉溺,可以孤独,可以清欢,也可以“旖旎仙花解语,轻盈春柳能眠。
宋朝的张元干,早已把春柳的相思写的泪水涟涟;萧萧疏雨滴梧桐。人在绮窗中。离愁遍绕,天涯不尽,却在眉峰。娇波暗落相思泪,流破脸边红。不幸瘦似,一枝春柳,不奈西风。
最是相思终无言,月上柳梢时,念最浓,月几净,心最静。
三月,就以柳的明丽动身,纯就澄净在河水的怀抱,绿,就挑唆一切的萌动,燕子鸣春三两声,那牛背上的孩童,末尾雀跃,折了柳枝,用小而细碎的乳牙悄然咬着柳枝一头,那光亮的柳枝体和柳皮就分开了,切断一段,用薄薄的嘴唇狠狠地一抿,再用指甲掐的薄薄的,一个柳笛就做好了。那孩童便使足了劲,一个脆响,半个村庄都听到了柳笛的响亮和脆响,小河水欢乐了,姑娘小伙子末尾动了春思,村庄的上空,末尾袅袅炊烟了。
母亲说,冰箱里的柳絮都成稀有菜了,父亲编织的柳条筐,都变成工艺品了。
我揽着母亲的肩膀,平和的笑着说,这春天,您就是艺术家,而柳枝都成了指挥家了。
其实,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是我自己悄然加进文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