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分,我很喜欢去村口的石板路散步。那是独一通向外界的路。
  石板路的两旁生长着大片的野蔷薇,细长带刺的茎上开出白色小花,在初夏的空气里分收回迷离悠长的香味。我从不去采摘,只静静地看着它们热烈且茂盛地绽放着。和风吹来,细碎的花瓣落在我的头发上,衣裙上。
  一团体在石板路上渐渐地走,走了很远又折前往来,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疲倦。阳光热烈而芬芳,把石板路烤得发烫。我悄然仰起脸,朝着阳光的方向,阳光暖和地照在脸上,照进内心里来。
  有数次,看着延伸至远方的石板路,总是想像着它会将我带向何处,那里又是怎样的一个美妙世界?幼小的童心对外面世界的猎奇与盼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剧烈起来。
  16岁,末尾迷恋三毛的文字,梦里花落知多少,春天不是读书天,撒哈拉的故事……三毛的文字让我沉沦,我不知道我的撒哈拉在哪里?我的荷西又在哪里?只是梦想哪一天能走出去,将万水千山走遍,然后有一天我真的分开了。
  22岁,我背着行囊跟随一群人坐上了去上海的汽车,奔向我茫茫未知的命途。当生疏的城市,生疏的灯光,生疏的面容将我包围时,我并不惧怕,我知道此时我在寻觅内心里不时想要的东西。
  在上海的一段日子里,我经常喜欢一团体闲逛,在淮海路上,百盛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看街上的车来车往。
  有一次坐上一辆旅游线路的车,不时坐到终点。终点是远离了城市、且很荒芜的中央。那时天也黑了,天空又不适宜地下起了大雨,我坐在车子里,内心突然被弱小的寂寞包围,我把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了。
  那一刻我看到了自己骨子里深深的哀伤。但我并未绝望。
  有一次上网,进入榕树下,一下子被她的文字吸引。那时她刚刚知名,我就去书店买她的书。那些文字再次让我沉沦,似乎一场始料未及的海啸,突然将我湮没。她的文字,我看了很多遍,并不时购置她的书,从未中止。在春天我去人民广场看樱花,看白色的花瓣的纷繁坠落在头发上。并在地铁站里,看地铁呼啸而过,试图能与一个生疏人交谈。城市里寓居着不可胜数的人,我们互不相识,彼此生疏,而我寻觅的,是有着相反灵魂的人。
  中秋节的夜晚,我从上海火车站坐车去杭州,坐在车厢里翻开她的书。翻到一页:她不知去向何处,票根上的城市称号,是一种抚慰。一位女子,只因一个男人对她说,来我这儿,我想看看你,就不辞万里来看他。他想留住她,最终未能。她又动身,在另一个城市,在一个寂廖的广场,她想像她的爱情,她所等候的爱情。她将脸放在手心,无声地哭了。我不明白她是出自怎样的心境,写出这样文字,大段的内心描写,像自言自语。或许她自身就喜欢行走,并等候着一场爱情。
  窗外是一轮清亮的明月,车厢里有人末尾熟睡,文字里很熟习的场景。我听见身后有人轻声交谈。是一个女子,不顾家人的支持,外出游览。走了很多城市,照旧不知疲倦,不想归家,要不时坚持走下去。我回头瞧了她一眼,清决的面颊,明亮的眼睛,愁容坚韧。她如此清醒,看清自己内心想要的,并付诸举动,内心对她生出敬仰。火车抵达杭州,已是深夜十二点。走出站台时,我已觉得这次旅程的意义曾经完毕,接上去发作的事情已不重要。我回头看了看灯光昏暗的出口,嘴角浮起浅笑。
  ……
  而今,我已做回一个寻常女子,相夫教子,在世俗生活中安守自己的那方天地。曾经的过往,如今渐渐明晰,偶然还有淡淡的回想,一如小时分咀嚼花瓣流连于唇齿间的幽香。生活照旧继续,惟愿现世平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