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怀里,被小苍兰的花开挤占得满满。天越发的暖了,我着过膝的裙坐在一角的椅上看书,麻花辫结在一边,像正在怒放的小苍兰,发长如微曲的花茎,绾序成结。时下街下风中吹拂着漂染成各色的发,就如一枝枝小苍兰争俏的花样,可是,我还是顽固地守着我的青丝,与初见你时普通无二。
小苍兰有单纯的颜色,如黄,如白,花语暖暖而复杂,我夹在默吟的诗行里送给你,远远的。也有复色花开,红黄相掺,这三心两意的寓意,却是断不会送你,遇了你,心再无异,虽然,从不曾通知你。蜷在最暖的阳光里,心歌仍是那一首低低的《无求》,即使仍有苦贪。光阴总把红尘熬成良药,于是,我努力作婆娑舟楫,而将你置在菩提此岸。
生日到来的那一天,看到一处蓝盆花开,花瓣纷然的样子,像层叠散开搁摆好的天鹅绒裙裾。花的名字历来都不能代表它的花容,这蓝盆花枝更像一个逸仙纤雅的高挑佳人,长长婉然的花梗,花朵处悄然垂颈似端庄却又含有一点羞,伴有麝香入鼻端,像发丝间无辜的诱惑。
我时而会想,那个走在你身旁的人,会不会就是这般容貌。我此生大约也只是那个牛仔衣白长裙站在你路旁看你流年的简素女子了,因我纵使握折万束蓝盆花,却终献不上一抹如花之颜。于是,心水静静入歌,一曲《无求》。清心更坚,由于既然戒不掉曾经有你的红尘曲折,那便不若守好我尔后的无难梵天。
在那个夏季里我宣告失败,由于我一直植不出一株百子莲。它却一定在天涯的你那端怒放着,散开而又靠拢的样子像看你幸福笑脸的天空,而你牵手的那人,亭亭玉立的花开容貌,恰是一枝最近的百子莲。这被人口口传颂的爱情之花,原来是有界域的,可就你们的冷热寒暑,却唯独走不进天涯这端的我之澹然。
你总不会知道,那一首你们的《花嫁》,早早流成我心间的《无求》,千山万水的眷纵再如魔狂,亦被红尘的戒律屏蔽掉。尔后每一次光阴的小憩里,再不妄啖我碗中烦恼的酒肉,只饮尽你钵内无量的禅茶。
“一盏一盏在仲夏之际燃起,橙黄灯色照着古夜的长廊”,就为这描画,我拼尽全力赶赴一场宫灯百合的怒放宴。这一枝枝琳琅的橙黄色悬挂,揣着独有的面貌,昼里似铃铛,静静的等候谁的手来摇动它的洪亮巧笑。而夜里可充宫灯,夜风里娇俏的摇曳,像一列佳人轻手执来,只待照亮某一团体的抬眸回首望。
我想,那个终于与你走在一同的人,一定是栽了百合宫灯来点数着你的爱与不爱,在没数完的那个夏季,便以声声洪亮昭引了你的回望。而我不时是那个多少年里数着树叶的孩子,在天涯里湮声,在山水间失了明亮,只开成过季的盼望。因她终是比我幸运,所以我心回放的便只能是一首《无求》,把一途顽固引磬入静。从此看你是行经欢乐的众生,而我在光阴清规里默念轻安。
若为红尘陌上的次次擦肩作帐簿,定把你记成最重的一笔。无论再有多少次相遇来问鼎光阴,你总是那迎头一行,我会用顽强将你永远置顶。我的顽强,一如龙胆花开,仰起头,不计迎接到的是黑夜还是阳光。我的顽强,一如龙胆,含苦入肠,只做此番相遇里无言的观音草,治愈我能触失掉的你的不良光阴。
那一天,我曾踮着脚将你送别,蓝色衣裙像生长在那处栈桥的龙胆花,只是,永诀了开放。你的行囊是你的归程,我的行囊却是心底早已打包好的那曲《无求》,那些有你的过往便再不会乱了方寸,失了色。那时起,我通知自己,得,是寂灭的良伴,失,是涅槃的法侣。
大致自己生长不成的样子,才是最羡慕的样子。于是,一颗简从的心叹赏嘉兰。一肩顺直的青丝,一件微厚的淡色长衣,站在正怒放的嘉兰花旁,我想,这大约是人世最大差距的容相之比。嘉兰瓣如火焰,翻翘着飞扬的姿态如横波溢彩的眉目,又如风情的波浪长发,蕊丝纵情伸展,像可噬了人心的最美的蛇信。人说,这花带了狐的滋味,我却觉得,这花带足了它自信的光荣。
总有人会将与你的相遇相偕蕴成嘉兰,然后,让幸福开出嘉兰花般令人陶醉而自豪的光荣,惋惜那团体,却终不是跨不过千山的我。于是,那个初秋就末尾畏寒的女子,便只能带上那个叫无缘的耳麦,独自听《无求》心歌,听五音将红尘重新陈列。若某一个初秋,你会因某个清发厚衣的女子而念我,这已是光阴恢宏的布施。而若此生你幸福的愁容总把我拦阻,我仍以浅笑供养尔后的年光。
这开在春夏之际的状元红,总觉得是糟蹋了。总想培植一株可以在夏季生长的状元红,然后,在春节的鞭炮和烟火还没有出场前千山万水的捎递给你,抵我千言万语的手机祝愿,抵我一句天涯天涯的耳畔笑语,亦赔偿我此生的从此无息。
爱这状元红,只因它的生长竟似极了我遇你的一路容相。初遇花开,小巧稚笑,笑靥如白蕊悄然漫过枝茎,初雪般容貌。聚时落花效果,粒粒翠玉容貌,在青绿之上已做好了却实终身的预备。疏时悄然将果色涂上了凉秋的淡黄,却为了再聚,拚成橙黄。别时,一切的红灼成熟心事,是你的再亦看不见,一株数不清的满愿,就这样落成春夏万紫千红里的俗常。
若有一天,送你一株夏季里挂满红果的状元红,你可以摘果而食,亦可以酿酒而饮,还可以看它在灯火和烟花里笑递喜颜。你能否能听到那首歌,它唱着贪图不过是宝鉴前的红颜变白骨,它唱着,再不去想宿命能否断肠,轮回能否解毒。那首歌的名字叫,《无求》。
第一次听到六出花的名字,以为定是像人言六出的雪花一样,开成枝茎之上的莹洁。却是,这六出花竟是复色的,明丽且带彩斑。这花更像青春飞扬的女孩,在无痕的容颜之上浅点纹饰,朗朗的向光阴应战,无畏无惧的带痕而艳。人们给六出花取了难听的名字,黥面公主。
总在看六出花的时分,慨叹自己在与你相遇里的低微,低微到只敢一次次给素宣黥面,执墨字为纸笺雕青。历来不以为自己是公主,于是,不敢天涯涉水,执意那端有你的行程。人世难以道公允,由于,有人不用黥面,便已是你掌心里无二的公主,于是,我的低微全部化成醍醐的错肩。那些千百张的纸上黥面,最后都只揉成一首心歌《无求》,听着不欠随缘,懂得不赊悲悯。
我一向不熟胭脂,不眷红妆,可是,仅一眼便喜欢上了红粉扑花。花朵针球形绽放,竟似极了女子为颊上妆的粉扑,似乎纤纤一二素指就可抵握,又轻如绒羽,令手指不忍触碰的疼怜。绿树枝桠间,红粉扑花就如盈盈的扑蝶般张开着丝瓣,像是在为绿颜上妆,又像是在等候着随时飞上佳人的面颊。
站在红粉扑花的身前,我想起曾经有数次预设过为你做一次浩荡的上妆,却是,而今我依然是马尾辫格子衫的素颜容貌。有些相遇,未必是迟的,但,还是会让一切终究归零。有些愿,也终究从丰满变成清疏,于是在心底只余一首歌《无求》。不时以为与你的相遇,是光阴予我的宠,却历来不以为与你的分别,是红尘扔给我的辱。无求中唱着,其实宠又如何,辱又如何,万千因缘,不过是刹那物语,温泡在一声珍重里。
清迈的女子经常手捧着除去绿叶的白色姜荷花走入寺间,花的苞片净白,似花瓣普通,于是更像那些长发清衫的女子容颜,恭敬忠诚而又清秀端丽。身旁有田,身前就是寺宇,那样的一幅景,像佛陀手间的一片莲瓣,佛音将红尘梳理成最清净无染的头绪。
假设还能有下一次的与你相遇,我竟等候我们在这样的清迈之景里。我宁愿化为姜荷,第一眼便将你供奉,而不是在今世的这番相遇里如此对等的相视。今世我的心在相遇时涂了姜荷粉,染得一路生动色,兀自努力的欲攀宿缘。可是,你忘了我前世的所求,所以,这一世只懂得转身,而不懂得如何帮我还愿。你走后,我把一曲《无求》雕琢故意里的长音,唱成从尔后九陌之上的默默不相扰。且听你唱“饮尽欢欣纷繁是,尝遍世香”,我自晨钟里把持红尘的冷静,暮鼓中托讨光阴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