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诗意的雨(有诗意的雨)
下雨了。同事们大都聚到一块玩牌去了。不爱玩牌的,有的三五一伙谝开了闲传,有的则蒙着被子睡起了大觉。下雨对于他们就跟过节一样。
我不太喜欢玩牌,也和他们谝不到一块。睡觉吧?又睡不着,只好静静地坐在窗前,冲了一杯酽茶,听一听雨声。
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如线阵,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雨击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雨在树叶上很快便聚了很多,树叶承受不起弯下了腰。雨水便哗地一声跌到了地上,钻进积水里,发出叽咕的声音。
雨不住地倾倒在房顶上,在檐前形成宽宽的瀑布,哗哗哗一泻而下。等到了檐下的积水里,则变成了叽叽咕咕,叽叽咕咕的响声。不用看,都可以想到有许多泡泡不住地产生,涌向四周,又渐次破裂。这叽叽咕咕的声音便是水泡产生和破裂的和音。
这些雨的声音在老天爷这位音乐大师的指挥下,组成了一曲凄凉、哀怨但又具有诗意的韵味无穷的乐曲,令人沉醉,给人遐想。
每次听到雨声,尤其是秋雨的声音,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夜雨芭蕉”四个字。每想到这四个字,我都会感到一丝寒意。它使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花园里凉亭中独坐在石桌旁的美丽的、纤弱的姑娘。外面,雨打芭蕉,发出清脆的响声,营造出一种凄凉的氛围。里面,姑娘用洁白细腻小巧的双手支着下巴,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睁着一双似睡未睡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蕉叶在雨水的击打下缓慢地上下晃动着。她在想谁呢?是去了远方好久未见的情哥哥还是幻想中的白马王子?也许,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如我般在静静地听雨。
不知是雨声加剧了听雨人心里的凄冷还是听雨人心里的幽怨加剧了雨声的凄冷。总之,每到雨季,雨天,人们的心情都会被凄冷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能自拔。《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不就在一个雨滴竹梢的黄昏拟《春江花月夜》之格写了首《秋窗风雨夕》的诗嘛。她的诗完全说出了听雨人的真是感觉。其诗曰:“桃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罗衾不耐秋风力,参漏声催秋雨急。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含烟小院转萧杀,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当然,不是每次听雨都会感到凄冷。有时反而还有静幽与喜悦呢。当风止雨微之时,叽咕声便变得异常舒缓。这时,我的脑中便会出现蝉鸣的声音,是那样地悠远,那样地静寂。我似乎已回到了七八年前。我坐在树下,静听着机井水在已旱得干裂的包谷地里挣扎着前行的声音。水努力地向前走着,但却不住地被裂缝吸吮着,发出轻微的叽叽咕咕的声响。我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已可以听到被太阳晒得干渴无比的包谷大口大口喝水的声音以及包谷的叶片舒服地伸开腰身的声音,还有包谷杆挺直了已蜷缩许久的腰杆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感觉到了丰收的喜悦。
不知何时风已骤,雨如注。叽叽咕咕的声音如急骤的马蹄。它使我联想到了大江大河的波涛,仿佛堤坝已不堪重负,水正从坝体的缝隙处形成管涌,叽叽咕咕地往外冒。我的心不由得紧缩了起来。这时,脑中展现出一队队英雄的解放军战士,他们正身披雨具,迅疾地运送着沙袋,磊固着堤坝,堵塞着管涌。外面的雨声渐微,脑中的管涌已被堵住。这时,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坝区群众欢喜的谈笑声以及小孩子玩耍的的呼喝声。我的心里充满了温馨。
不知何时雨已住。外面尽是鸟儿欢畅的啼叫声。我推开房门走进了院子。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舒畅无比。天上虽然还满是乌云,但花池里的花草却已清碧翠绿,缀满珠露,美丽无限了。
下雷阵雨了。怕雷电击毁了电脑电视就关了电脑电视,坐在客厅里与妻儿闲话。闲话总有说完的时候。无话可说了,就只有闲坐,听雷声隐隐。妻看儿子用弹弓击打矿泉水瓶玩,我就进了卧室,拉开窗帘,看外面的雨。
我家住在五楼,窗外正对着大荔印象小区的大路。楼里人家的灯火和大路旁的路灯灯光,似乎被雨水洗去了灰尘污垢,明显比往日明亮了数倍。雨地里的人都很从容,打着雨伞,趟着积水出出进进着,好像没有下雨似地,伞在头顶上绽放着各色美丽的花,尤其点缀在如花骨朵般的少妇和少女的身上,就更加靓丽。不时有小桥车进出着。车灯现出了雨的原型。丝丝缕缕如密密的丝线,击打在积水里,溅出了密密的小小的水泡和半尺高白白的水雾。水面反射着灯光,和原光重叠在一起,把普通的世界变成了迷幻的佛的庄严国土。
穿过雨丝及雨地里的灯光,我的眼前模糊了,思绪回到了青年时候。那时我还在渭南师专上学。同样的雨。但却是中午。我打了一把伞,一个人行走在去二号信箱的弯曲的乡间小道上。与击打在路旁的荷花池里的荷叶上、花蓬花瓣上,击打在伞面上,如一首清幽的小曲,荡涤着我的灵魂,宁静着我的心神。我不觉吟出了一首打油诗。但现在只能回想起最后的两句。“行在山野道,悠然观湿鸡。”我曾把这首诗录出贴在宿舍的墙上,到现在还有同学在见面时要调侃似地念念。叫我为湿鸡派诗人。
一束弯曲而短暂的闪电划过天空,把天地间的一切都现了原形,即使是很隐蔽的角落。但很快,天地间就又恢复了黑暗。紧接着,一阵闷雷边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地在头顶滚动起来。我打了个激灵。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黄河滩老崖下的村庄。按照惯例。每当下暴雨之前或之时,从县上到乡镇,各级政府就开始密集安排防滑坡的工作了。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密密地打往村里,要村干部提醒群众预防滑坡。如果雨下得再大一点,再久一点,乡镇政府就要把全乡(镇)干部分组,由领导带队进村入户,动员,督促,帮助群众转移到安全地带了。那天晚上,由我带队动员,督促,帮助群众转移。转移完毕,为了防止群众偷偷跑回家中,有什么意外,我们就在距离老崖最近的相对安全的群众家里驻守。不时和村干部一道去各个小组检查,把一切不安全因素消除在萌芽时候。短暂休息时,我就会站在门外,看密密地的雨丝在朦胧的灯光下洒落,听丝丝的雨声和着水池里军团一样的蛙鸣,让自己的心收拢一些,尽量收拢到寂静的境地,直至又一轮巡查开始。
今天的雨下得并不大,不会有什么险情出现的。如果再下得久一点,还能解除前一段时间的大旱,有利于庄稼的生长。但千万不要下得太大,更不要有冰雹出现,最好能把雨量和雨势控制在既对群众有利还不会造成灾难的区间里。
房间里很闷。我打开了玻璃窗。一丝丝清凉的微风携带着一团水雾扑面而来,舒适极了。我望着灯光下密密的雨丝和如佛地庄严的灯光,心静极了,也舒适极了。
2013年5月25日与草庐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