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软体动物钙化了的“外套”。
  
  这种披着“外套”的软体动物,有人说,它生在海里,活在洋里;有人说,它生在湖里,活在河里;也有人说,它生在山上,活在树上。没错。这些披着“外套”的软体动物,生活的海里的叫“海螺”“海贝”,生活在陆地的叫“河蚌”,生活在树上的叫“蜗牛”。
  
  但是,你见过叠压在原始片岩石层中的“海螺”“海贝”吗?见过镶嵌在石头里的“海螺”“海贝”吗?
  
  我想,你会说:叠压在原始片岩石层中的“海螺”“海贝”,我没见过,但在博物馆里,见过镶嵌在石头里的“海螺”“海贝”!
  
  哦,是的,无论海洋博物馆,还是陆地博物馆,贝壳化石,虽是稀有之物,但并不鲜见。而我在这里要说的,不是博物馆里的,而是散落在原始土层里的贝壳。
  
  如是说,也许你又会说:别忽悠了,原始土层里有贝壳?是的,原始土层里的确有贝壳!
  
  在我的故乡,在我故乡的麻姑山上,在那座春秋以前叫“历”、春秋时叫“笄”、战国时叫“靡”、南北朝时叫“舜”、隋朝开皇年间开始叫“千佛”的山上,的确埋着形状各异的贝壳。每逢大雨过后,被雨水冲刷过的原始土层里,层叠的页岩中,一枚枚形状各异的“海螺”“海贝”,或落落大方地散落在山野,或半藏半露,在层叠的砾石之间,含羞翘头……而且,数量之多,难以想象。
  
  我曾多次在下雨天,爬到山顶,不为山上的葱绿,山下的繁荣,只为那一枚枚翘头的“海螺”,只为那翘头的“海贝”为什么会藏在山顶。
  
  我想,世上没有时光隧道,我们无法穿越时空。但是,历史是一条长河,河水干涸了,但河床上被水渍浸的遗痕,不会随时光的流逝而消失。尽管历史的遗痕,不想让人轻易打扰它的清静,嵌在石头里,埋在土堆里,但人们的好奇心,却“奇”的惊人,假借还原历史,探索根源,总想把沉睡千年、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几百万年前的祖先,或者祖先留下的珍藏,翻个底朝天。
  
  其实,我也好奇,好奇的是故乡的千佛山、麻姑山的山顶,何以藏存着只有海洋里才有的这些贝壳?
  
  于是,我带着一些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残缺的贝壳,走访了鱼类专家。鱼类专家说:这些海贝、海螺,时间已久,其外壳早已钙化为石。至于年代的鉴定,还是问问考古学家吧。
  
  于是,我又带着这些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残缺的贝壳,走访的考古学家。当我把这些贝壳,呈现给戴着老花镜的考古学家时,他震憾了许久,才拿着放大镜,又端详了半天,问:从哪得到的?我说在故乡的千佛山、麻姑山的山顶得到的。他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因为这些贝壳,距今已有几万万年的历史!
  
  啊!几万万年?几万万年是远古的远古!难道我的故乡,曾经是一片汪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也震憾了!但震撼的同时,却无法想象,几万万前,我的故乡是一片海。
  
  假如世上有一条时间隧道,能够让我们穿越到时空,瞻仰远古的故乡,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惊动祖先。但是,历史历史如河,没有假如。虽然这条河,有时丰盈,有时干涸,但渊源却亘古不变,历史的河床,亘古不变。而干涸的河床上,那风干的贝壳,更是亘古不变。
  
  循着这条河道,上溯几万万年,虽不知那时的故乡,是否有山,是否有水;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更不知道山河有恙,还是无恙,但历史就是历史,总会给后人留下,留下一枚枚风干的贝壳,任后人瞻仰、凭吊。
  
  当我怀一颗敬畏之心,爬到千佛山的山顶,爬到麻姑山的山顶,再次瞻仰祖先的故乡时,却不敢造次,不敢挥动铁锨,铲去那一层薄砾;不敢拿起锤头,敲去那层岩石。怕得是惊动了祖先!但是,可悲可叹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怕惊动了祖先;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惊动了祖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在惊动着祖先!
  
  积水成河,九河入海。捡拾一枚风干的贝壳,从远古回到现实,突然发现,我的故乡,还有这样一个食俗:每逢炎炎盛夏,或家人,或好友,论男女、无论老幼,三五成群,围坐在柳树下、清泉边,端上一盆“嘎拉油子”,用细针剥出,壳里的鲜肉,一边消夏,一边恣意地享受着“杠塞”的快乐。
  
  而“嘎拉油子”,也叫“酱油螺丝”,是贝壳家庭中,生长在淡水中“蚌”的一种。我不知道这种食俗,是不是因为故乡曾经是海,但我知道,如今的故乡,泊在了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