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草的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如果要考究,还真要请教植物学家或者药学家来帮忙。不过,就我习知的“稗官野史”这一成语而言,“稗官”的稗被解释为一种很像谷子的草,而香茅草还长得真像谷子一样,这样我就怀疑香茅草的学名是不是就是“稗草”呢?但我还是不敢确定,因为稗草毕竟是一个笼统的说法,这样来称呼一个野草的名字恐怕还是不大合适。于是,在不知学名的情况下,我还是喜欢我们当地的人们的通俗形象的称呼“香茅”。
香茅,顾名思义,还真是一种带有香味的茅草,可见家乡人民给这种野草起名还真是抓住了它的生理特点。入秋以来,接受了夏天的充沛的雨量的滋润,田地里的玉米杆都一个劲的疯长,玉米杆长得密密实实,高大威武,而它身上的玉米棒子也一个个都像战士们身上的手榴弹鼓了起来,玉米地里密实的进不去人。而那些蓬蓬勃勃的黄芩,枝叶葳蕤的连成了一片,足以见得土地的肥沃,而那些开的紫莹莹的小花也都渐渐凋谢,渐渐结荚,于是秋天的特征也就愈来愈显现出来。但是,单看高大的树木,一个个还都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树叶依然浓密,硕大,秋蝉还躲在密密的枝叶间使劲的不停地闹唱,好似夏天的欢歌还没有唱完,不抓紧到了深秋就没有机会歌唱了。
于是,有些早急的农户就急急忙忙的犁地了,因为他们看到歇息了一夏的麦田已经长了许多荒草,再不早耕,地里的肥力就要被荒草吸收尽了。于是,拖拉机“轰轰隆隆”的声音就很快传来,这愈加让人感到秋味的浓重。提到秋味,倘若是要感受它的浓重,我以为还是看看那些已经结了实的香茅草。香茅草在众草里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因为它长得高高大大,穗子像毛毛虫伸的很长,也很像那些挺挺拔拔的谷杆里伸出的的谷穗子,和草相比,它较高大,然而和谷子相比,它就矮小了许多。它的根茎扎得不深,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很快连土带泥拔出来。它的叶子有一股清香味,像竹叶一样,也有点像兰草的叶子。而每当秋味较重的时候,香茅草的叶子就会渐渐干枯,它不是那一种生命力极强的草,而是对秋味比较敏感的草。所以,有经验的我们,常常一看到香茅草都抽穗了,穗子一片又一片,在秋风里袅袅摇摆的时候,我们就感到秋天来了。于是,童年的我们,就想着九月一日的开学时间了。
放假的日子,父母总是打发我们到田野里拔草,而在众多的草里,我们还是喜欢拔香茅草,因为不仅香茅草根茎浅好拔,而且因为牲口们和猪爱吃。香茅草比起小蓟和大蓟性子温和,叶子无刺不扎手,拔起来轻松,而且拔后手里还有一股清香味,尤其是那像毛毛虫的穗子,还经常成为我们拿来吓唬同伴的有力武器。而有时那些调皮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还会开玩笑的说:“某某,我送你一件礼物。”却把手藏在背后,于是,在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兴奋期待的目光里,他(她)却突然拿出了一棵伸出好长好长干茎的香茅草,让期待的孩子有一种被捉弄的尴尬,然后是一阵嘻嘻哈哈的追打,于是田野里经常充满了笑声。等待我长大以后,每当读到诗经《静女》“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一章时,常常总是想起这个“荑草”是不是就是香茅草呢?只是天真无邪的童年还没有萌发静女里的纯真的爱情罢了。倘若萌发,孩子们定然是不会嫌弃香茅草的卑贱的。
其实,看到香茅草的时候不禁想起了自己美好的童年,还想起了那些和蔼可亲的大叔,他们常常在一个太阳拉长了的影子的午后,在牛马饮水的“哞哞”“嘶遛”声里搬出来自己的铡刀,把那一把又一把的香茅草铡成碎碎的小节。于是,我们小孩子就一边蹲在旁边听着那“喳喳”的铡草声,一边听着大叔们天南地北的讲着离奇的故事。
而如今,香茅草也没人拔了,村子里也没人养牲口了,猪倒是有人来喂,但是再没有人舍得让自己的小孩子去拔草,而是都被赶到了补课班里。村子里冷清的不能再冷清了,没有牛马叫,也没有孩子们的戏耍,青壮年都不多见,只有一些老人的身影。以前的美好的乡村记忆如今都已在不复返了,就连我也到了不惑之年,这真是变化得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