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秋天的山水,与心中的诗词勾兑成一杯说不好是什么的东西,但味道还好,涂在心痕处,很舒服。
    秋天的景色里,上品的画面,还是红枫居多。也有残荷,徐娘似的笑容里,很狡黠,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我不想看。原先觉得那是绝唱,是一种更淡泊的心境,现在想来,付之一笑也就是了。倒是菊花更坚定,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飘落北风中。只是,一提到菊,就有陶渊明的落款,我也成不了隐士,所以,对菊,我还是敬观,但不心惹。
    诗词的墨香点染了山水,山水也就可以近心了。山水如丝绸,但并不成装,要想真正飘逸起来,仿佛穿在舞女的纤腰上透出妩媚的韵调来,须是经由诗词的点化。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空池浸月华,秋山带夕阳,所有的景色,都因了诗词而灵动起来。那么,诗词才是山水的魂。静静中,翻看起这秋日的山水,迷幻中仿佛感觉很熟悉,但又不是心中的山水,恨自己不是丹青高手,不能将心中的画面与意念调匀,把心中的美景描绘在宣纸上。眼前这些自以为拍摄的很好的风景画,想来不过是素材而已,是画家的篮中物,而非盘中珍。那么诗词呢?是摄取山水的灵秀之气,融心血而萃取,所得的那点粉状结晶?
    邈远的旷野里,大自然造化的青黛红黄,是从何时开始的?人共青山都瘦,怎就在这川流寂静中兀自淡定着一岭苍凉不归的倔强,这萧萧的秋应是零落肃杀的枯黄么?傲岸的山峰于峻拔的神秀中把一抹苍绿辗转成霜露摇落的雅韵,澄澈的秋水于沉静的慈祥里把一泓清凉流淌成烟霞潺潺的国风。原来,是诗词赋予了山水以气质,是修养积淀了丹青以底蕴。
    沧桑阅尽才识秋。长风怒号,慨然当歌的刚强,是秋的筋骨;沉稳絮语,坦然微笑的淡定,是秋的灵魂。秋,不失热烈而更从容,不事妖艳而更甘甜。白石先生的芭蕉与南瓜,把秋骨秋魂述诸丹青,那是秋院风韵;满脸醉红的山峰,稳稳地立于水的身边,用他的万丈豪情护卫着水的柔弱,我以为这就是秋的名片。
    在山的怀里,水吟咏的那些字句,竟与诗词同色。那些字句在凝视她的山峰的目光里,凝结成长相守的诺言,于是,昂首挺胸的孤傲的山峰,真的是因为水,变温柔了,更陶醉了。
    山峰怎么能不温柔呢,那秋水在耳畔平平仄仄地婉约了几世的诗词,令傲岸的冷峻早就在那些冰清玉洁的珠玑里化成了绕指的柔情,那层林尽染的醇笑,就是为了水,要给她的诗词多留一个欢喜入梦的韵脚。
    玉带约素的芳泽中流风飘雪,便在纤浓合度的飘逸中柔情仪静,她在朝霞与日暮的清秋里,默守着没有始终的约定,汤汤寄心于君,眷眷执手于山。
    突然心惊:这哪里是山水,分明是诗词,是和着心跳低吟对语的不离不弃的誓言。
    微凉的风轻声问候,秋天的早晨款款地走来。心中的诗词在苍凉的水墨中飘零到窗外,落在那些声音和颜色里,落在那些辗转的柔情里又回落到我沉静的心中。我还是愿意用诗词招待归来的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