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岁月如雨洗刷着渐渐褪去的炎热,然后透过微凉的空气在路旁嫩绿的石榴叶上静静地铺开,闪烁着点点斑斓,像那跃动的精灵在寂 寞的哼唱。
时光就这样,一如既往,不拖延,也不早到。
黄昏来临之前,行人的面容上总会镶嵌几点惬意,慢慢晕开,开放无比鲜艳的热烈。
郑希是一名摄影师,为了拍摄异域风情的照片,不远万里独自一人来到西班牙,在马德里住下已经有些时日,但他感觉有很多地方 并没有走过,更别提拍摄到那种独特的照片来完成此行的目的了。
在马约尔广场,郑希拿着相机,拉伸的镜头转向最近的那间咖啡馆,因为他发现有一位坐在靠窗位置的女孩正看向他。
相机刚好隐藏住郑希一脸的不解,他觉得这个修女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然后,郑希拍完一组“落日余晖”之后便收拾背包回酒店了。
可惜,今晚的郑希躺在松软的床上却一夜无眠,只因为又想起在咖啡馆透过镜头看到的那名女孩。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悸动在他的心 里忽然升腾而起,好似女孩的脸上反射的惬意不是投在镜头里,而是在他的心里。
郑希,坐起身,走到窗前,俯视着灯火通明的街区以及巷尾的繁华,心情似乎也缓缓明朗了许多。

2

郑希手里拿着一张门票,是一对西班牙夫妇因喜欢他拍的照片,所以送给他一张皇家歌剧院的门票作为答谢。
本来想打的士去剧院的,郑希想着多发现一些美好的景色,于是便一边走一边拍照。
在路过修道院的时候,忽然被几名修女的的谈话吸引了过去。
“今晚,我们的演出,你们知道女主角是谁吗?”一名修女说道。
“快说吧,玛吉,你别卖关子了。”另一名修女急切的说,其他几名修女也附和着说。
“是慕瑾,那个可恶的女人。”名叫玛吉的修恶狠狠的说道,“咱们老院长对她是特别的照顾,等到明年老院长经过终身愿,慕瑾 就要成为院长了。哼,她凭什么。”
“据说,慕瑾可是阿格蕾丝氏族的人,有点来头的。”一名修女插话说道。
“谁知道是不是老院长为了能照顾她编造的理由。”玛吉抢先说道。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们再去排演吧。”几名修女小声的说道,便转身先走。
“好,我也要多练习,不能输给慕瑾,我要看看她今晚有什么能耐。”玛吉一边走,一边说道。
郑希也没有太过在意几名修女之间的议论,又拍了几组修道院建筑的照片,便按着地图的指引继续走。
皇家歌剧院内,郑希找到自己的位置,这里是剧院观众区中最高的位置,整个表演台尽收眼底,此时,他更加感觉那对夫妇的答谢 是多么贵重。
郑希感到经过音响播放的音乐仿佛被后期处理一样曼妙动听,享受过一大段音乐之后,节目单上中文翻译的《修女剧》准备上场。
只是,当修女们上场的时候,似乎有一些混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主持人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之后,等大幕再一次被拉开的时候,修女们才开始投入的表演。
郑希觉得《修女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彩,很多情节过度的很生硬,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整晚的美好时光。

3

郑希背着“made in china”的旅行包,走在城市道路两旁的人行横道上,因为不大熟悉路线,所以郑希又一次来到了马约尔广场。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习惯的用镜头找灵感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上次坐在咖啡馆靠窗位置的女孩再次出现。
这一次,出于好奇,郑希走向这间咖啡馆。
他用极其生涩的西班牙语跟女孩打招呼,“你好,我是郑希,来自中国”。
女孩冲着郑希笑,说道:“我是阿格,本地人。”
郑希又说:“我是一名摄影师,不过不熟悉这里,你能做我的导游吗,请你在这里喝一杯咖啡。”
女孩面带西班牙固有的好客热情,很友好的答应了。对着郑希说道:“不过,我习惯每天都会在这里喝一杯午后的咖啡,闻一闻地 中海的阳光透过喧嚣的街区带来的一份惬意。”
“没关系,可能我还会习惯看这里的风景呢。”郑希略带喜色的说道。
喝过咖啡,阿格对郑希说:“明天在这里等我,带你去拍照。”
郑希挥手与阿格作别,看着眼前的女孩,慢慢隐退在拥挤的人潮之中。

4

依旧是午后,土黄色的塔顶风向标上几只白鹳正翘首凝望远处。
郑希将地图仍在了床头,收拾好背包便去赴约。
当郑希走到咖啡馆的时候,发现阿格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他了,几句寒暄过后,阿格便带着郑希去了皇家植物园。
在植物园,郑希拍了好多奇花异草,这些在国内根本就没有见过的植物,让他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
阿格耐心的给郑希讲着每个植物的名字,时不时还会带上几句幽默的西班牙方言。
尽管郑希听不全懂,但是,他认为眼前的阿格是一个好女孩。
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郑希问阿格:“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植物的名字呢?”
“因为小时候,我爸爸在这里工作,后来。”阿格一边说,脸上一边聚集了些许的忧伤。
“后来怎么了。”郑希注意到阿格的表情变化,急忙问她。
“后来,在一场大火中,我爸爸为了保护紫金莲的种子而过世了。”阿格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淌着。
“对不起,对不起。”郑希递给阿格纸巾,却在交接的时候,碰到了阿格的手指,瞬间仿佛触电一般,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默然 无语。
只闻到微风吹拂着花香的在空气中骚动的浓郁,慢慢渗入落日的昏光里,两人似乎都在等待被什么东西叫醒,才能够不想起刚才的 尴尬。
“明天还是在咖啡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阿格开口说道。
郑希点了点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闻到的醉人的花香。

5

在去往卡塞雷斯古城的路上,拱型星门前,郑希突然忍不住对阿格说:“我们拍了第一张合影吧”。
阿格看着郑希真诚的邀请,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而行人的匆匆忙忙,却掩盖过郑希没有经过萃取的心思,他侧脸瞥见看着阿格的笑脸,是那种眼睛也会跟着嘴角一起扬起的美丽。
他又是多想牵起阿格的手,并且轻声的说:“我喜欢上了你”。
似乎郑希的心绪波动被阿格察觉,她转身看向郑希,却看到郑希将目光埋进人潮中里,但是直觉告诉她,刚刚的郑希一定是在看自己。
阿格默不作声,一路上没有显露什么异常。
两人就这样默契的边走边笑,边笑边拍照。
阿格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讲述她的童年,然后又用生涩的汉语言简意赅的给郑希翻译着,或幽默,或感人的故事让阿格仿佛回到了童年。
爸爸在世的时候总会呆着阿格逛植物园,每一片花草,每一处植被,都跟着阿格稚嫩又纯美的笑声一起成长。只是自从爸爸过世之后,就没有人再带着她逛植物园了,她本以为与母亲相依为命,却没过几年母亲改嫁了。幸好后来有一位好心人收养了她。
街头的叫卖声,还有熙攘的热闹声,以及一丝疲倦,渐渐让阿格有一点力不从心。
阿格对着正在不远处拍照的郑希说:“维亚广场那里有喷泉,如果我们现在走过去,或许还能赶上。”
郑希调皮的做了一个“走起”的姿势,几个大步便跟上了阿格。
维亚广场的喷泉边,可谓是人山人海,大人们带着孩子愉快的玩耍。偶尔,胆大的孩子会不听大人的阻止而跑进正在喷水的水流里,却被大人从半路拽了回来,表现出并不死心的样子,着实让想要抓拍的郑希感到了更多的欢笑。
阿格坐在喷泉旁的一处石阶上,看着正在认真拍照的郑希,心中似乎又失落了起来。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等院长把修道院交给玛吉的时候,我刚好可以结束暂愿了。”阿格自言自语的说着心里话。
“阿格,快过来。”郑希向正在沉思的阿格叫着。
阿格缓过神来,走到郑希的身边。
一股水流好像蓄意已久,只等着有人经过,再瞬间恶作剧一般的冲出来。阿格就这样被吓到,然后倒在郑希的怀里。
而让阿格没有想到的是,郑希用并不流利的和她表白,如一股水流再次惊吓到自己的心里。
“阿格,我喜欢你。”郑希鼓足了勇气,向忽然推开自己的阿格表白。
阿格在那么一瞬间就怔住了,站在那里,忘了时间,忘了再一次喷起的水流。

6

此时,玛吉正和几名修女在维亚广场闲逛着。
“玛吉,上次的话剧,你演的女主角真是不错呀。”一名修女恭维的说道。
“那当然了,我以前可是艺术团的。”
“那天慕瑾怎么没有来?”另一名修女好奇的问玛吉。
“是我谎称她的母亲来找她,把她支走了。”玛吉得逞的笑着说,“想和我斗,她还差了一点。”
几名修女识相的陪笑着,“今天看喷泉的人好多呀。”
“听说是耶稣的复愿日。”一名修女提醒说道。
“噢,想起来了,你要不说,我都忘了。”玛吉慌忙掩饰说,“我们快走些,去找个好位置。”
“你们快看,快看,那不是慕瑾吗?”一名修女惊讶的对着玛吉喊道。
玛吉顺着那名修女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慕瑾被一名男人抱在怀里。当然玛吉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明年当上院长的情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你们看一场好戏。”玛吉露出无比阴险的笑。

7

“哟,这不是慕瑾嘛,在这里约会吗?”玛吉略带挑衅的说。
当阿格看到玛吉和几名修女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尽管是在异国他乡,可郑希面对不速之客还是表现得毫不客气,用生涩得西班牙语说:“你们认错人了吧,她叫阿格,不是慕瑾。”
“阿格?”玛吉看着一旁不说话的慕瑾,又看着身边的修女,捧腹大笑,又开始质问慕瑾:“怎么不敢说话了吗?”
阿格的脸上早已挂满委屈的泪水,向正在看向她同样等待答案的郑希。
“我是阿格慕瑾,是一名修女,在修道院的时候大家都叫我慕瑾。”
“你是慕瑾?你是修女?”郑希又一次反问。
郑希的问句如同一把镰刀,瞬间割断了刚刚萌芽的爱情的枝芽。
慕瑾拼命的点头,试图把所有的委屈的泪水甩离她的视线,好留出一丝缝隙留恋一眼眼前的郑希。
然后,慕瑾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她知道郑希就在身后紧跟着自己,但她却没有勇起去面对他。

8

慕瑾一直跑到干呕,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在马德里公园里石榴树下,跪倒在地,一边哭泣,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夜晚的霓虹照亮了慕瑾的泪流满面,让悲伤的泪水逆着光不断的蔓延整棵石榴树。
郑希循着抽噎声找到了慕瑾,将她扶起,把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
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看星空,直到有流星划过天际两人才起身,刚开口说话,两人就抢在了一起。
“我想说。”郑希说。
“我想说。”慕瑾说,“你先说。”
“我要回国了。”郑希看向满脸泪痕的慕瑾说。
“什么时候走?”慕瑾脸上,拉了拉正在往前走的郑希。

“明天夜里。”郑希缓缓转过身来,停下了脚步。

“能再迟些吗?”慕瑾略带一丝丝央求。

郑希看着慕瑾的眼里慢慢溢出的不舍,但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像是一种温婉的拒绝。

慕瑾松开那双刚好能够捂住自己手的手掌,倒着跑并不停地挥着手,强忍着眼泪做着鬼脸,消失在马德里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