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陈如潮。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除了爱与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春已缓去,夏叶未浓。所有的相逢都已经变得慎重。
一月首阳。二月花潮。三月清明。四月槐序。五月辞书。
晨起的雾光掩埋住狭小的庭院深处,迷蒙的烟火在浓稠之中花非了一切清明。我站在长满藓苔的古井旁边,看刚越过屋檐上的嫩枝招摇并轻微的晃动,挣脱深渊一般的雾海簌簌地舒展开来。年年岁岁,朝朝暮暮。终有一天将会奔腾而下。阳光慵懒地穿过整条深巷,在清凉的石板上投下深深浅浅的暗影,像极了壁灯少年下深情的眉眼,一望,尽是无言的惆怅。
我常驻在阳光清明,岁月长久的日子里,敢爱敢恨。
我想起那些背着旧书,三两成群的时光。坐在梧桐树下的圆圈花坛,高姿态,清眉目,一副决然而然以梦为马的日子,在五月的土地上热烈而脆弱的承载着花开的时日。岁月绵长且决然,赋予生命一场场欢喜与无常,还有无尽的慈悲。我们在那样纯粹的时光不停地相遇,分别,一个人不停地行走,所有厚重的悲喜都挤压在瓶颈处,待到时日久远,回望过来,已是一片常绿的悲哀。
我离开了长满藤蔓的长廊,独自一人回到房屋里久久不言语。
这一路的匆忙与仓足,我看到遍地的愁绪如同藓苔一般蔓延四处,仅剩我一处周遭的清白。我想带着望穿与秋水,青山与白首,一起。一起滚落在这一路的千山万水中一一告别。任是几何不可舒展与惆怅的姿态。都应要平静地告别。本没有谁,这一世会活得波澜不惊。
天色已是近乎长远的清明。偶尔有成群的飞鸟飞过,簌簌地引起一阵风花雪月。五月的小镇有浓烈的风穿过长街,带着浑浊的热浪扑面而来。闷热,烦躁,苦闷的情绪接踵而来。风顺着窗户把书桌上的旧书吹得哗啦啦的作响。如今的我,越发的沉默,不愿与人长久的深谈,关于那些过往的宿命的悲沉与惆怅,我都已经学会妥协安防,细心保存。慢慢地用余生来将这些年的荒芜一起修补成书,风霜雨雪、山长水阔,终已被我踏出一条不朽的轮回。
那日,阿良来长街看我。一袭长裙,多年前的索性齐耳的小短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揉披肩长发如水倾泻下来,在长街浓烈的阳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我与她坐在河道上古旧地长椅,一人一瓶绿茶摆在各自的脚下,近在眼前却已是千山万水。
阿良说:阿书,你骨子里那些隐匿的孤独,终有一天会奔腾而下。就像泥土里深眠的花种,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无论是喜是悲,总归是你的。你不要不相信。
我深切地看着阿良。宛然一笑:我没有不相信。
只是阿良你知道么。一场独属于生命的悠长,所有琐碎与隐埋地薄欢,都在时光深回的九曲长廊里缓缓而行。你且听岁月长眠,生命欢歌,抑或温淡如水,你涉遍的万水千山,只是一个甬长的梦境。纵是你多般惋惜,也不能将之重拾予于生命。
我没有把这些话说给阿良听,低头轻轻地揉着衣角沉默不语。人这一世,总要小心收藏某些人与事,好用来填补生命的空白。我想这些无言的惆怅,阿良大抵是懂的。我们坐落在古道长河旁,夕阳的光辉把河面温柔地渡了一层厚重的金黄。而那些漂浮在河道上的浮萍,依旧漂流不定。四下流离。风吹雨打,半生同舟。我想,这应该是我此生决然而然去流浪的长途。那么,可否愿有一人为我在城南的长街掌一盏不灭的青灯,守候于深夜地山头。好让我不至于归来时迷了路。
任素履昔年望穿与秋水。青梅竹马怎能敌他天涯流水。
你知道,我是说最初的,开始的。时日过后,也会香浮七里锁长街。
后来,我带着阿良走遍我如今居住的小镇,长街,林木与古城。吃了时常我吃的麻辣烫。两个人面对着面,热气腾腾冒起,掩盖了彼此的清明的眉目。仅剩长久的沉默。很多事情就是在这样无言之中慢慢的别离,陈旧。时过境迁,那些在岁月里朝夕成章的温情,也成了说不得的沉默。记忆中的每一个字,变成心里面的一种固执,让眼睛随时会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