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杨柳,右岸桃花。开完这朵花,我就要走了。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惊起西风冷楼阙。谁蛾眉轻敛,袖舞流年;谁比肩天涯仗剑。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花期渐远,断了流年。岁月极美,相思如晕。拂开三月桃花,碎开红颜眉间一点朱砂。
  ——题记
  文/白衣清尘
  我有一个故人,安居在旧光阴里。此间年少,我已舍不得再描摹他的眉眼。烟水亭边,没有潋滟的三月桃花,只要一江烟雨温水。多少年月已过,他一人走来。随遇而安,哪怕岁月沉香如屑,他还是年少无忧的容貌。他一切的岁月里,只要安生。只是流年从未给过他哪怕一点点的宽厚。此生,他也不会知道我此时对他的惦念。
  我们在桃花怒放的时节里相遇,烟花三月的光阴。他温良如玉的容貌,刻在江南烟雨的眉目如画里。桃花碾落成泥,他却不时笑望一江温水。彼时我们坐望光阴两岸,我拈一朵桃花,他吹一曲清笛,相顾无言,共饮一盏温茶。千言万语,有时倒不如以神相会。这世上缘分终究是存在的。想必他应是我最深红尘里久别重逢的蓝颜,倾一世之姿,共终身之欢。浅淡光阴,谁说的一句年华无伤。邂逅与等候,恰恰是春暖花开的三月。而若年年相伴,直至怒放着一朵花的茂盛,渐渐老去,那是岁月的安生。有关风花雪月。只是现世予他、予我,最平和的相遇相守。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小桥流水人家。彼时我与他倾杯相顾,愿他平安喜乐,愿岁月以最平和的姿态待他那清宁之人,哪怕流年偷换,哪怕此去经年,不负他半世情缘。细听时岁的宫商角徵羽。落笔窥见相逢的莫失莫忘。客走茶凉,是光阴的苛刻。此时温茶,我煮了又煮,待得老去之时,相望才知,不悔拾得这一段安年。此番相遇温年,是长安以她千年的安之若素,衍生的厚待。不可相负。不随岁月的老去而老去,不随天边的云卷云舒而去留。驻足在此时烟雨里,将一曲一曲的深情和思念整齐在平平仄仄的青石板上。一汀烟雨,杏花寒末。任他白墙黑瓦,步步生花,唯念一座城池,一叠旧事,一段安年。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当我将年少时一切的流年,与平和的邂逅妥帖安放在三月桃花里,夹在书页里,我将一切的深情读一遍。以最平和,不带任何悲伤的姿态,最后在你的年华里怒放一次,有关风月。只因,你的莫失莫忘。
  菩提之下,女子眉眼照旧,素手只扶一块墨玉,想念她与他的初见如画。那年那日,墨字清欢,如烟往事不知道模糊了谁的双眼。戏子唱着千年来长安不老的誓词,只恨史书未写下。几生几世,看尽悲欢离合总无情。她从未不记得她的执念,刻入骨髓,相思不似百岁浮尘,如何也扫不去。她记得江南烟雨里,他的偶然回眸,他说誓词不老;他说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如今却不过是枝头杏寒,相顾无言。谁伤她以致缘起缘灭,只恨前世未积下缘,只求一盏青灯伴佛。求得一段尘缘。嗅他指尖凉茶余温。
  江南光阴里,她一段相遇整齐青石,竟敲响他家寂寞门环。辗转红尘,摆弄笙箫,他为何回首打马而过,她又为何依然念念不忘。烟云将谁沉吟的声响散尽冗长的回声,飘飘袅袅,红颜再念清诀,岁月已然安好,而不再是最后的容貌。她吟唱自己一世繁华与悲凉,独立绝崖,不见离人照落花,更不抚今追昔。只以曾经深情,飞度千山碎雪,江南梦逸,云水声寒,以今生夙愿,穿越隔世沧桑。
  那一年春雪甚盛,他暖她一季,枕上书下深情不可换,白头不离。那一世红尘浮生,他乱她流年,偷换流光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归寂了流年,桃花照旧笑春风。人儿照旧等痴缘,不知若是离去,早已相见无期。如今,树断枝残藤枯叶萎,寺旧钟锈门破墙颓,庭园秋草深深一蓬,石阶倾斜玉阑折裂,云冷星陨月缺根竭茎衰柳败花残。他早已填满她一世光阴,她甚至不曾穿越他半世荒芜。
  她爱上他温良如玉的容貌,爱他清逸出尘的身影,爱他积石如玉的外延,爱他列松如翠的气质,至此,他亦配得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绝代风华,世上再没有谁能相比。她爱他的江南。又是谁说,爱上一座城,是由于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景色,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习老宅。或许,仅仅为的只是这座城。就像爱上一团体,有时分不需求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有关风月,只是爱了。由于是你,由于是往事如烟的江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寥落寒蛩,凄凉孤鸿。醉了黄花,谁许荒芜。彼一时,花衢柳陌间躲藏了太多悲愁的女子与惨淡的故事。她便于这不夜城里深深浇愁,唱自己的风花雪月,眉梢里尽展风情,在痴念里呕心沥血。流年早已醉了红颜。山亦山,水亦水。只是他早已玩笑般的离她而去。
  他既拂乱她以红颜为筹码的赌局,无人坐庄。人走茶凉,她有力写一段际遇;潋滟烟水,他拂袖而去,觅一方江南,看沧海沧海。只是深冬的风吹去曾经春暖花开的三月桃花,将一番风细柳斜的心事飘落于寒冰碎雪里,碾落成泥,掩埋在江南的青石板下。生有时,死有时;聚有时,散有时。若他再与她相见,愿她已尽忘前尘,平仄的素弦之音唱荒年已陌,落在多少有些禅意的墨黑色的江面上,与陈年往事一同沉入桃花潭。
  空影南去。雾里盈满笑忘书。冬雪如她,不比她曾经情深,不比她沉浮红尘几载。千里江山如画,也抵不过光阴蹉跎。岁月对女子,总不如那般宽厚。她懂得,向来情深,奈何缘浅。三生三世的轮回,谁也不知能否是最后一世。待至那一场末世,她灰飞烟灭,他羽化湮灭。谁都守着执念,消逝在光阴悠然间。
  每一座城南,都有旧事。每一个故人,都等候着久别重逢,但她知。她的久别重逢,再也不会相遇。青灯袅过一缕烟,拂过她的鼻尖,直至红尘中的他于岁月之外怀想曾经她眉间朱砂。既今世无缘,不若来世他们再遇,那时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那时你若怒放,清风自来。醉你的江南如画,葬我的一世相思。如今城南城北,各自天涯,只能安好。
  两人一马,各安天涯。他再折一枝寒梅,寄与古人,重逢时他们都是浅笑漠然的容貌。她再见与他,只觉总是宿命的商定,穿越山山水水的沧桑,才与她邂逅。他们都拾不起宿命的一剪红线。他选江山如画,她选青山绿水。于是,相思逼她终是相忘江湖,他在阡陌岁月里方知如何再寻一场相濡以沫。水色光阴,红尘妖娆,身在红尘里,心在尘世外。她已看透了人世的欢颜笑靥,看透了光阴的离合悲欢,将一切的美丽,或许完整着的太平乱世,一并拈成指间花开。每一条江南小巷,都有他曾驻足过的身影。我的故人。相逢如故,相见恨晚。在岁月安好的时分,也偶然回眸,许君,陌上花开莫寂凉。
  二十光阴,此时方知许的一场烟花宴在浮世烟云里散尽。蝴蝶飞不过沧海,沧海那边却从未有过等候。红颜,红颜。光阴腐蚀她的容颜,将她的一世掩埋在镜中花水中月。轮回不灭,笑靥不见,在光阴里,似乎酒酿,将她酿成清宁如玉的容貌。
  碎落灯花下,翻阖沉词素字念白,细致涂抹红妆。红尘走过一遭,足矣。她曾经开满很多岁月,也该在佛前再求一段隔世尘缘。无需繁华,无需绚烂,只需小桥流水人家,只需一座城与一双人。人家前滴水青石,日月闭阖,简直被岁月滴穿。流水此岸是他,桃花此边是她。只需坐望易逝韶华,日光倾城,温水多么。
  流年不知深情长,他之于她,终究是一曲年华的梦想,妖娆了她曾经的眼里眉间。他是烟海,她是荒芜;他是漂泊在天涯的悲伤,她是破晓在深夜的遗落;他是乔木,她是休思;他是她的余生,她是他的宿醉;他是一曲深情里的冷暖自知,她是混乱随意拼凑的光阴碎片。他们各自缱绻在彼此看不见的远方。上苍却开了玩笑。终究花非花雾非雾,触摸时却只要冰凉,甚至破碎。这不过是一场劫。任一潭死水,年华老去。
  2013。1。4。赋于传说中的表达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