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厦门
  那一年,我到过厦门,住在你住过的中央。没有行囊所负的走在那些见旧而有尘的街上,这便是你行过的那条街吧。关了手机,我依然能听到你那时向我描画的悄然絮语,那时电话那端偶有喧闹,你说随处一个小店,一地落花瓣。我进了每一个小店,我捡拾了一处角落里的落花瓣。
  我住的中央,如你所说,推窗可见高龄龙眼树,早起有鸟儿先开了腔来练声,夜了有隔院的深巷犬吠声陪着数不想入睡的钟点。我不知你在这里曾睡在哪个房间,哪一张床,我却似乎听得见你的每一次呼吸和起床的脚步声。
  后来,我屡屡向他人引荐,厦门有个好居处,静巷,居家一样,只是,我知道我再不会回到那个中央。
  
  住在北京
  那一年,大约是你背影的余温还在时,我便到了北京。真正的宅在四合院的居处里,第一次懂得什么是闲庭信步。抬头可见一院的青灰色磨砖,抬头有青板瓦房舍将天空圈围,院中有小枝小叶的寻常树作陪,还有新漆的梁柱,褪色的旧竹椅通知我随时可以懒散。
  你说对了呢,这样的中央适宜于放空。在院中小小的水池边,我试着如你一样将自己放空。青砖青瓦的池边,被一池荷叶衬得有些着凉,有意间淋上几滴水,竟像是微湿的青衫。幸而池中锦鲤游动,似青衫之上的飞针走彩绣,荷叶作陪,一幅好光年景。池中有白玉石佛像,阖目盘膝卧手端但是坐。其实,佛的容相是最好的放空,宽厚慈善,与念和不念有关。
  分开时回首,那扇朱红大门深掩,不知还会不会下次被你推开。
  
  把臂扬州
  穿过狭长雨巷,想起你说过的没遇到丁香般的姑娘。趟遍雨间的墨墙灰瓦,我湿湿的长发也只证明我是姑娘,却并不是一枝丁香。那一年,我在扬州的巷子口,听细雨笑谑有缘无缘。
  我住进了那个园子,倾听你说过的大音希声的风声,能够我终究不若你心静,我听到雨后的风声在园中低迴着,像古时江南女子走来走去的裙裾之音,悉悉簌簌的小缠绵。总觉得南方的风事先,可以一片空城,而南方的风过处,一场余袅风铃声。
  看来,我与你是不能把臂同听风的,那么,坐在格子木窗旁,且当是我们的目光曾经把臂吧,同看那千年的青灰丛檐。看吧,千年的故事,也不过这一抹写意,那我们最大的幸,也不过是做檐间偶遇的滴雨。
  
  静入杭州
  那一年,你仅一个转身间,我便入了杭,入了那座你居过的山居。我怕再见不到你描画的静月入湖。
  我守着夜,看到了如星光的灯火点点,听到了细雨打帘。夜里游船而渡,想象着湖心漫布着被雨水浸润的容貌,那想象柔柔的可盛满三江。可是,我还是没有守来一汪如眸的月亮。还好我见到了一霎的太阳,笑亮了眼照着我走在茶园的路上,一回首,它还体恤的照亮了那清泓湖面,湖面的圈圈涟漪便带了笑,像浅浅的笑靥,似羞似迎地被我瞧着。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我便被阳光印了签,所以再没守过月亮。分开杭州是在那天的入夜前,我想,我宁愿心湖里一片灿阳足矣,而月,一如你,悠远的阴暗,我已学会不求不讨。
  
  我的香格里拉
  那一年,我离开香格里拉,你应该已走了很久了。或许,来香格里拉不是只为你,更是为了自己。一入山间居地,便觉,这便是我的居所,而有关于你曾住过这里。月亮初华,马灯点亮,几步外的青稞麦田便是大地间铺就和悬挂的地毯与唐卡,阳光下的鲜丽变为月光下的端然。这样的夜色里,忘了灯火之下的寻觅,由于,心在初生时。
  清晨推开窗,云雾盘绕的雪山近在眼前,似乎展臂之间就可以撩开雪山的云雾面纱,而踏过那一片绵延的青稞田也不过是尺丈间的容易。那一天,我赖在老旧的木桌木椅前,一壶清茗浅作陪,与雪山互探真容。
  分开的那天早上,我看到了卡瓦博格,它用日照金顶为我送行。我原是历来不敢将自己拉近于香格里拉的,可是,由于那一刻允许我的朝见,我便偷偷地将它窃一刻为我的。而你,能否也带走了一分你的香格里拉。
  
  谁的丽江
  那一年,你说歇在丽江。于是,你走后,我便也离开你的栖息地。光阴似乎在晴蓝的天空下真的失了行走的速度,沿着你行过的脚步走入那院中,一切红尘的负重都扔在了去路的那头。
  爱上它的青瓦廊檐,慨叹它的满院绿株相对迎,浅啜一口热茶,深深看向那半个身姿的玉龙雪山,丽江,成为不计光阴的自在。不用走出院子,可以随时看到古城里的灰砖砌雕,可以走在竹林夹道,可以近水绕湖,可以亭里看云,水里看天,可以跟尘世互不打扰。
  来时,我以为我投靠的是你的丽江,去时,我想通知每一个等候休憩的人,你来吧,那便是你的丽江。
  
  藏身上海
  上海,是我最不甘愿离开的城市,可是,那一年,在明知与你只余短短光阴时,我还是离开了这里。我还是不适宜这里的繁华,不适宜夜里漫街的霓虹和白日里匆碌的行走方式。我的白昼,只不过是坐在那条街的对面,一本书一盏茶,看你经常行过的这条街上的一切,那风那人那尘,都曾与你谋面,都是我认你的场景。
  夜里,窝在民宅般的居处,试着浅嗅那股弄堂般的小生活滋味。而你正在某一处的高楼里,远离了悠悠叫卖声,亦没有石板路上归来的明晰脚步。我便就这样藏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城市角落里,把最后的那一点相聚的想象挽留。
  那一年从上海归来,收到你喜红的信笺,下面清楚昭告着你的佳期。我带着还不曾卸下的那座城市的余温,幸而,还能由心上剥下祝愿,安然浅笑。
  
  后记:
  前几日,忽看网络与电视中频传出什么末日假期的说法,又听同事叹息:若真有末日,他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来得及恋爱。似乎,末日的被提及,才让人们看法到太多的来不及。其实,真正的来不及与那个无稽的日子何关,它只与相守的概率锱铢必较。我的心间亦历来不做玛雅人预算日子的游戏,即使,我揽尽一切你走过的城,却仍无法续上你的温,即使,我真的有遗憾终生的来不及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