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夜的事,慕容瑶不禁羞愧难当。
以前,兄长慕容复对她总是很亲切,在众多姐妹中,也总是一直向着她,她一直都以为,兄长和自己是同母所出,因而对自己尤其偏爱。
可从昨晚之后,慕容瑶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今年,慕容瑶已有十五岁,和她同岁的三姨娘生的小姐慕容琼都已经生子了,可偏偏她这个嫡母生的女儿愣是留了下来。
她倒也不是急着出嫁,只是听身边的小丫鬟们的风言风语,有些烦恼。
她们说,每次夫人给瑶小姐找的夫家,总被大公子找各种理由给推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直到昨夜,慕容瑶才明白为什么。
昨天傍晚时分,慕容瑶借口身体不适,便央求了母亲,让她可以回房用膳,母亲怜爱地抚着她的脸颊,问了几句话,便允了她。
她正在房内用膳的时候,兄长慕容复却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瑶儿,你身体可还好?”
慕容瑶瞥了一样慕容复眼里那难以掩饰的担忧,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过头去,“好!好极了!”
只听见慕容复嗤笑一声,随后两个服侍的丫鬟便退了下去。
“怎么了?是谁惹我的妹妹生气了?”兄长对她说话时,总是带着宠溺的笑意。
“没什么,不过是偶尔听了几个丫鬟的闲言碎语,心里不爽罢了!”
“奥——原来如此!”慕容复似是有意,便没有后话了。
一阵寂静之后,还是慕容复先开了口。
“你莫不是恨嫁了?”
慕容瑶脸上一红,“才不是!”
慕容复看着慕容瑶那纤瘦的背影,忽而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心里不安起来。
十五年前,母亲怀着妹妹去城东的观音庙祈福,保佑腹中胎儿平安降生。年仅五岁的他也跟着去了。
出门时,万里晴空,本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谁知,当他们一行人走至半路时,忽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拍了下来,众人只得去附近的土地庙避雨避风。
慕容复在那里遇见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夫人,而那位夫人那时正挣扎在生死边缘,因为她的孩子要降生了。
慕容复躲在母亲的怀里,听着后面传来夫人痛苦地嘶喊声个,怕得发抖。
府上的姨娘们生孩子的时候,他是没见过的。
因此头一次见到这般情景,也是吓得不轻。
母亲捂着他的耳朵,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谁知,不一会儿,母亲的肚子也疼了起来。
夜里,暴雨击打屋顶瓦片发出很大的声音,慕容复睡不着,便偷偷地跑去看那个妇人生的娃娃。
那娃娃也是个女娃娃,粉雕玉琢的,十分好看。
慕容复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觉得,这女娃娃竟然比自己的亲生妹妹好好看许多。
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往那女娃娃的小脸上戳去,谁知,那娃娃竟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被火光映红的脸上挂着兴奋,任由她软软的小手抓着自己的手指。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觉得有些乏了,打算去睡觉,可是她还是不肯放开他的手指。
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想要换回自己的手指。
她似乎对这玉佩很感兴趣,放开他的手指后,双手在空中扑楞着要拿。他微笑,将玉佩放入了她的手中。
似乎有人醒来了,他连忙转身回去,慌张离开后才想起来,那块玉佩还没有拿回来。
直到回府后,母亲拿着那块玉佩笑着问他,昨晚是不是偷着去看自己的妹妹了?这么喜欢妹妹,将来一定是个好哥哥。
他当时望着那块玉佩,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许是慌乱中抱错了罢······
只有慕容复知道,瑶儿,这个抱错的妹妹,并不是他的亲妹妹。
小时候的自己,只想着,再过几日便告诉母亲,将自己的亲妹妹换回来。
可这再过几日慢慢便成了再过几年,于是瑶儿长大了,他更加舍不得了。
他本想着到瑶儿长到可以成亲的年纪,便将此事告诉母亲,再将妹妹换回来。他也去找过亲妹妹,可亲妹妹早在幼年就夭折了。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一直在想其他的办法,好让父亲母亲接受这个事实,可终究天不遂人愿。
桌上的饭菜凉了。
慕容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瑶儿还是背对着他,他觉得,是时候告诉瑶儿了。
慕容瑶只觉得背后一紧,便入了慕容复的怀里。
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即便是父亲和兄长也不例外,可今日,兄长······
她的脸一红,陷入了窘迫之中。
“兄长,你······放开我!”力气再大也抵不过男子的力气,何况兄长正年轻力壮。
“你先别动,先听我说······”兄长的声音温柔地快要溢出水来,可慕容瑶却有不好的预感。
慕容复方讲完,等不及慕容瑶反应过来,就从背后绕到她前面,将她的脸埋进了自己的胸前。
“我从未骗过你。这件事,只有你我知晓,父亲母亲他们都不知晓。”
“······那我的亲生父母呢?”
“他们······在岭南行商。”
“为什么,你为什么······”
怀中的人儿哭着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慕容复有些心疼,“若是你恨我,那便打我打到你出完气为止。可我,却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
第二天,倚在窗前的慕容瑶想起昨夜兄长离开前的那一吻,总觉得心中烦闷。
她让兄长这几天别来她的小院,她想自己静静。
谁知这一静就静到了慕容复去战场的前一夜。
“你终于肯见我了。”
慕容瑶来到鱼池的时候,慕容复正背手立在鱼池边,一袭白衣在皎洁的月光下有些朦胧。
“兄长······”
当初正是因为接到了圣旨,必须去南疆上战场,自己才慌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瑶儿真相,倾诉衷肠,谁知,瑶儿还是只当他是“兄长”。
“你还记得,幼年一起玩耍的时候吗?”兄长说这话的时候,慕容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寂寥。
“那个时候,你说过,‘长大后,瑶儿要嫁给兄长’当时心里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你恢复原本的身份。”
夜,有些清冷,周围安静的不像话,只能偶尔听见鱼池中鱼儿拍打水面的声音。
“兄长爱我护我,从小到大都是此般偏爱,瑶儿虽感恩于心,可父亲可母亲也是悉心抚养瑶儿长大之人。生恩不如养恩大,瑶儿······”
话还没说完,只见慕容复忽然转身,脸上却是一片晴明,“我此番出征,怕是凶多吉少。”
本想抱着唯一一点希冀,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一点小谎都不肯撒。
慕容瑶一怔,正欲说话,就被慕容复拥入了怀中。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呆呆地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慕容瑶的心里生出一番奇异的感觉,不由地鼻子一酸。
第二天早上,全家人都去送了慕容复,只有慕容瑶借故没去。
慕容复站在大门口,伸长脖子向府内探看,怎么也不见那熟悉的人儿。
“复儿,你要平安归来,母亲会在家里为你祈福的。”
慕容复替流着泪水伤心不已的母亲拭去泪水,安慰了几句,便骑上了大马,往城外行进。
她,是讨厌我了吗?
几日后,慕容瑶房里的丫鬟们集体跪在了大厅中。
因为,她们的小姐,偷逃出府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这边有人忧愁,那边却有人开心。
比如,此时正在南疆的慕容复,他正咧着嘴,笑着看着自己风尘仆仆的“妹妹”。
“你都不肯听我将话讲完!”气急败坏的慕容瑶哭丧着脸。
慕容复却是心情大好,提笔给家里写了封家书。
慕容复带兵打仗,慕容瑶则跟着军中的一些武将学一点功夫,至少以后不会拖兄长的后腿。
对了,她并没有表明自己是女儿身,平日里也唤慕容复为“兄长”,与其同吃同住。
军中人只私下议论,将军这般威武,怎有这么个娘娘腔的弟弟?
几月后,到了最重要的一战,关乎生死存亡的决战。
那日,慕容复领兵出去了,只剩慕容瑶待在驻扎之地。
忽然,外面一阵骚乱,她出大帐一看,只见大火滔天,遍地流血······
原来是军中除了奸细。
她在兄长的亲信的保护下,好不容易逃出来,打算去战线前方寻找兄长。
可当她再次见到兄长的时候,兄长正孤身在与一小队敌军厮杀。
她和几个护卫拼了命赶往兄长身边,却眼睁睁看着一把大刀硬生生将兄长的左膀砍了下来,霎时间,眼前一片血肉横飞······
慕容复手拄着剑硬撑着,才不至于躺下。
可他的眼睛早已经睁不开了,那血水,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不像是人间地狱般的战场,他只能听着瑶儿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话语。
“兄长,等我。”
慕容瑶捧着慕容复满是血迹的脸,看着他微微睁开的眼睛,心痛。
敌军挥刀砍过来,身边的几个护卫早已经战死。
慕容瑶不顾慕容复脸上的肮脏,轻吻他的额头,取下他手中的利剑,嘶喊着向敌军冲去。
“来世······若有来世,我慕容瑶定与你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
某隐世村庄里,有相邻的两户人家。
一日,西边的那户人家的妇人去东边那家串门,交流为母经验,巧的是,两家的妻子竟同时忽觉腹痛,即将生产了。
在房门外守候的父亲们在听到婴孩的呱呱坠地声之后,热泪盈眶。
产婆左右两边各抱着两个刚出生的娃娃,谁知这两个娃娃竟然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手。
男娃娃的父亲说,既然这两个娃娃如此有缘,那就定个娃娃亲吧。
女娃娃的父亲结果产婆怀里的自己小闺女,见小闺女仍然不依不饶地向那个男娃娃扑去,笑着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