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跟一个同学一起去拜访了一位老爷爷,去过很多国家的经历让他很有绅士风度,谈话间偶尔一两句英语、三两个笑话勾勒出一个与时俱进、但却具有深刻思想的老者的形象,一下午的谈话很愉快,期间他的一个举动让我印象深刻。
他从冰箱里拿出哈密瓜,切成长条端到我俩面前,而后,又拿出一个很别致的刀子,和一个小瓷碗,很熟练的一下子去掉了瓜皮,然后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瓜装进碗里,跟我俩说:“孩子们,随便些啊,我给奶奶送去”。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出来,我和同学都猜出来,他在一块一块的喂奶奶。
当时,我觉得他七十多岁了,但依旧对老婆很温柔、很浪漫。
偷偷羡慕了一下,谁能保证,温柔如初的对待一个人一生呢?
接下来的谈话,我知道,原来今年年初老奶奶生病了,进入安定医院,被确诊为双向性抑郁症,她曾自己一人买了二百多张饼,还有一次买了十七条鱼,还有一次一天内七千块钱挥霍一空却不知自己买了什么……她时而又不愿意花一分钱……奶奶不愿意跟别人一起吃饭,即使是自己的儿女,她不愿意见到陌生人……
曾爷爷开始意识到奶奶病的严重性,于是,他开始推掉各种讲座,讲课,留在家里照顾奶奶,在曾爷爷的照顾下,奶奶的药量开始得到控制,从一天两片、一天一片,两天一片到现在五天才吃一片药,不知道他为她付出了多少。他说:“她自己能动手吃饭、吃东西。但是,她愿意让我喂她,而我也愿意喂她,因为那是她对我亲情的一种依赖”。
曾爷爷说:“奶奶以前是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我去各地讲座的时候,她总是跟着我,我在上面讲,她在下面给我照相,然后跟学生们坐在一起,听我讲座,现在,中秋回老家她都不愿意跟亲人们呆着,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好像在她心里,她只认我。”
反正我当时是哭了,泪水在眼眶里决堤。
曾爷爷说:“好啦,孩子们,我们去做饭啦。”做完饭,还是提前盛好饭,端进屋里,一口一口的喂奶奶。同学跟我说,咱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然后我俩就坐着餐桌前一直等曾爷爷。我觉得那个时间好久好久,似乎被定格了。没勇气看曾爷爷喂老奶奶的那一幕画面,我怕我会太感动。
大概,曾爷爷一直都是在奶奶吃完饭后再独自吃饭吧,可是,谁能说,这不是另一种幸福呢?一种强烈的被自己爱着的人需要、依赖的幸福。
他说:“我记得,我和你们的奶奶一起读的普希金的诗,不要为未知的理想而迷茫……”
很多画面,不用他讲,想起来就已经很美了……
曾爷爷没有特意跟我们讲关于他跟奶奶的事情,这些都是穿插在他高中在唐山一中,大学在北科,文革时期在北科的讲课,后来做工程,创业,去美国一个公司当总经理,再后来转学文,去博物馆做志愿者,讲十八世纪欧洲美学……这一系列人生经历中。而我,只记住了他跟奶奶这一部分。
对她,他不仅仅是责任,更是爱,这爱,体现在对她衣食住行的悉心照顾下,让我感动的,不是一个男人深沉的爱,而是那种刻到骨子里的细心、耐心。
我知道,岁月终会让我们失去原有的容颜,那些年轻时的风花雪月早已随风飘零,而爱情,它不仅仅是风花雪月的事,白头偕老也只不过是个誓言,不离不弃才是爱的见证。
两个人最初在一起,必然是被彼此的某些优点吸引,然而,当有一天,她不再是你心中完美的她了,你还会爱她,还会温柔如初吗?
能够始终如一、不离不弃的,定是爱到灵魂深处的。这种爱,让人敬佩,让人动容。
如果有一天,我住进安定医院,谁会是住进我心里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