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早春的上午,汪沁独自离开城北的长江边,合理山坡上野杏花开,粉红弥散,似乎脂粉倾注在枝头,被小鸟的翅膀扇得云霞旋绕。汪沁不竟有些心乱,转眼朝江上看去,春潮汨汨,江面比往日宽了些许。她时而看着杏花,时而眺望江水,心境不能安静。
一阵含香的和风拂来,汪沁轻叹一声面江独坐,想着一个叫周鹏的男人,此人是她家十多年前的邻居,出国读过博士,海归后当了大学教授。其人长得很群众化,没有时代特征,不只称不上白马王子,就是与白牛王子相比也差距清楚。他不善辞令,一点也不潮,终年穿着蓝色衣衫,被誉为蓝猫,不上舞厅,不去麦丹劳,一天到晚闷头啃书。妈妈布置汪沁明天下午和周鹏相亲,她本不想去,无法经不起妈妈唠叨,只得聊且去应付一下。她离开江边是想调理一下心境,此刻却想起了南唐李煜的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二人见面的地点就在周鹏家,汪沁进门后,周鹏热情让座,急忙沏茶,然后就在接近汪沁的沙发上坐下,看看汪沁,说:“哦,你长大了。”
汪沁想,时间过去了十多年,谁不在长呢?自己和贵教授一样在老化,要不还来见你。她勉强笑了笑,并未言语,只瞟了周鹏一眼,该教授实质未变,依然蓝猫。他的房子倒不小,有一百五十多平方米,装修极简朴,客厅的墙上只挂着几幅基因彩图,严重缺乏艺术感。她半闭着眼,计划稍坐即拜拜。
周鹏大约看法到了气氛有些热闹,就对汪沁说:“我们喝点茶,随意说说话,你看好不好?”
汪沁想,真是大大的出鬼了,明明约我来相亲,怎样就随意说说,真无法跟此等高人掺和。
周鹏继续往下说:“我是生物教员,生物嘛,延伸开去可以不时说到基因,我是……”
汪沁真实听不下去,就说:“我是中学天文教员,不懂基因那样的大学问。”
周鹏:“那就说说我们的事,我诚心和你结成连理,不知你尊意如何?”
汪沁想这人教授怎样当的,妙语呛得人无法张口,真反胃,就说:“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周鹏挽留汪沁喝口茶再走。
汪沁为了给老邻居面子,就喝了口茶,然后起身就走。
周鹏悄然拉住汪沁说:“你看看我的几个房间再走,好留点印象。”
汪沁无意与周鹏搅缠,便想看一眼好脱身。她随周鹏看的第一个房间是书房,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这个书房窗明几净,两大排书橱划一地装满了书,简直是个小图书馆。中间一张大台子,台子上除一个笔记本电脑外,也划一地堆满了书。有一方墙没摆书橱,挂着几幅花鸟照片,画面上含苞欲放的蓓蕾似乎已能听到绽放的声响,那些怒放的花朵娇媚流芳,鸟雀在花间飞旋着喋喋歌唱,美得震撼人心。周鹏说他是搞生物的,喜欢拍点花鸟照片。汪沁心里咯咚了一下,觉得眼前的这些照片似乎刚从天地间剪裁而来,不是有深度洞察力的人无法抓住那些花鸟的灵魂,更不能凭一个镜头就能显现出内心的声韵。她暗自思默着,蓝猫似乎变成了一片蓝色的海。
接着周鹏把汪沁领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很大的卧室,令汪沁惊异的是居然摆放着一张美国式的时新超大双人床,床上用品级次很高,铺叠得整划一齐,家具也是很考究的美国款。墙上只挂着一幅特大的兰草照片,纤长的草叶风姿袅袅,鹅黄的花瓣柔嫩润泽,滴着露水,幽香可嗅,富有现代油画颜色,美到了极致,与其间的摆设天衣无缝,使雅室到达了天人合一的情境,充溢着温情,弥漫着清丽的文明气息。观此室,可见主人并非空寂,俶尔宽闲深靓,能看到他的血液涓涓活动,能听到他的心在娓娓絮语。汪沁想这个木讷的书生,竟如此考究生活质量。
看过两个房间,周鹏请汪沁再稍坐一会,多品茗一下他沏的茶。汪沁不知缘何依从地又坐上去,悄然吮了一口茶,渐渐往嗓子里吸的时分,觉得这茶比后来馨香甘醇许多,有共同的外延,跟世面下盛行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饮品相比,自有其中味,终究是什么味,她又揣摩不透,直到她离去时仍心存犹疑。
汪沁回到家里,妈妈问她对周鹏的印象,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述说了一番,未加任何评论和感想。妈妈说周鹏确实不是盛行色,但他是当今世上少有的极品男人,他事业有成,学问出众,有又思想,能了悟世事,有意追逐浮华。他是一块不加雕饰的宝石,没目光的人看不出来,女人要成家过日子,就得嫁这种男人,劝汪沁尽快与他确立关系。
这天早晨,汪沁想来想去,觉得周鹏确是真心待她,只是见面时为她沏的那杯清茶令人一时难得其解,话说得太懵懂,细一思忖,觉得能够是周鹏的情性所致。再往深里想,周鹏的书房和卧室,以及那些照片,情味粲然,也许那才是周鹏的实质所在。她重复思忖,觉得妈妈所言极是,人生难得修炼成一杯清茶,固然是一种难得的境界,只因士未深交不相知。直到半夜她也有意安寝,周鹏为她沏的那杯清茶似乎依然摆在她的面前,再三回味,口有幽香。她毅然给周鹏打了个电话,她要在星期天请周鹏喝茶,周鹏欣然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