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五月,阳光招摇,透过层层繁密的梧桐树叶将斑驳的光影一路洒过。眯着眼睛望去,那碎碎闪烁着的光芒不正如此刻我走向篮球场的心情。
  我想我不是不愿意上篮球课,只是在我已经要重新开始的现在,如何可以在那一遍遍带球,投球,再投球的瞬间再想起你。
  想起你那张总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的笑脸,以及那些我曾心心念念过却最终被你我抛诸脑后的甜言蜜语。
  沈佳年,如果非要再想起一次的话,那么,我只愿回忆你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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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我遇见爱笑的你
  
  我们曾居住的小城,在中国心脏偏北一点的位置。春冬干冷,夏季炎热。唯有九月,秋高气爽,每到傍晚时分,天边泛起昏黄暗蓝的暮光,悠长缓慢,仿佛时光就此打住,直至地老天荒。
  想来这就不难解释,为何第一次见你在这样的暮色中打篮球,给我周围一切倏忽隐去的错觉。
  我抱着书本停在路边,目光追随着你的身影,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你停下来走近我,扬起惯常无畏的笑脸道:嗨,小丫头,第一次见帅哥我打球吧,怎么样,帅不帅?
  遇见你之前,我从不曾见过有人如你一般笑的那样的肆无忌惮。


  在我敲着你的桌子催作业的时候,和你在一组打扫卫生的时候,甚至课堂上狠瞪起哄的你的时候,无数次领教过你那张无害的放大的笑脸,可是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让我产生地老天荒这一类的感觉,你应该是好动的问题少年,而不是当时那般,像一棵树一样英俊挺拔的站在我的面前,遮去我眼前周围的所有景色。
  2006年,我们从不同的初中来到这所高中,因缘际会同学一场。
  你是不学无数的问题少年,我是课业优异的学生干部。
  平时的你自是没少得到我的“关照”,每次我气急败坏的时候,迎上你那张老少无害的笑脸,都会在心里咒骂,怎么会有人如你这般笑的没皮没脸。
  或许是因了这样一次充满眷恋的巧遇,我觉着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发酵,想起来总有酸酸的感觉,却又饱含一种别样的欣喜。
  只因彼时的我未曾被某个男生牵手,而你,虽说也是非一般的高大潇洒,亦未曾将某个女生拥入怀,我便单纯的认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供你我打闹着挥霍,也总有一天,你会微笑着向我告白。
  我如此安然的等待着,理所当然的顶着暮色看你打球,而你也常带我溜出校门玩电脑游戏,我无所顾忌的喊你沈佳年,而你叫我小丫头。我以为这便显示我略高一等,我喊你连名带姓,而你对我却有亲切的昵称。
  我以为那便是爱,你我出双入对,俨然情侣。打情骂俏,其乐融融。
  
  大雾赶走了一个秋天
  
  深秋时节,我在班上有了一个相见恨晚的知心姐妹。陈可可,有时候觉着她像一尾美丽的鱼,忧伤的游在深蓝的海水里,独来独往,自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而我,是那个一年四季扎马尾,穿牛仔裤,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可是我怜惜她独来独往的孤单,而她羡慕我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欢笑。两个人每天凑在一起干些交换日记本的乐事,你看得见我所有的秘密,我亦可以窥探你的欢笑和泪水。
  或许女生就是如此复杂的生物,乐观的时候觉着自己不够忧伤美好,孤单的时候又要忍受被世界遗弃的失落感。
  我们是彼此矛盾的姐妹花,一同生长,兀自欢乐。
  我依旧在课间饭余跟着你混迹球场,日积月累对篮球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喜爱,偶尔失落的时候会一个人跑到蓝环下一遍遍模仿你投篮的姿势,好像这样,彼此的关系便确定无二了。
  十一月的时候,这个小城的清晨便开始被浓浓的大雾所掩盖,看到这样的情景总会让人分外神伤,浓雾驱走了昏黄成片的暮色,好像也就此拉远了你我的距离。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看见了你不久前发的那条状态“如果你不来,我打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你的每场班级友谊赛我都有在侧,很明显,状态里的你并不是我。
  可是我竟也没有问你一句的勇气。
  或许这就是俗称的逃避,我不愿意相信你的身旁除了我还有别的女生,我一直单纯的以为那些我没有陪你的空闲时间,你也混迹人群,却洁身自好。我更不愿意承认原来你真的从未对我有任何明显的表示。譬如:在一起吧,或是我喜欢你。
  我就怀着这样莫名不安的心情度过一天又一天。
  看着你,发现你似乎也常怀着重重心事。
  可可让我帮她请假的这个早晨,我正望着趴在课桌上的你发呆。看着她写身体不适的字条,突然涌起一丝自责。不该只顾着自己失落忘了时长落单的好姐妹。
  赶到可可宿舍的时候她正侧着头睡觉,几缕头发凌乱的落在耳旁,竟让我一瞬间看的失了神。
  她的室友轻声告诉我,她早上才回来,可能昨夜去上网了,困的吧。
  转过头看见她的日记本摊在桌头,“沈佳年”三个字突兀的灼灼映入我的眼睛,来不及感受突如其来的心痛,就在后一句“他吻了我”中落荒而逃。
  沈佳年,或许,这便是你给我最好的答案,阳光帅气的你,喜欢上了我忧伤美好的好姐妹,你为了她有了重重心事,再也来不及注意我追随你的目光。
  这个寒冬终于到来,我们也终于越走越远,凛冽的北风一次次从这个小城的上空呼啸而过,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总是觉着风穿透的不光是我单薄的身体,还有和你在一起曾有过的每一刻无忧时光。
  
  傻丫头,因为你值得
  
  寒冬过后,2007年如期而至。
  许是因为有了一个寒冬的休养生息,再见你时我竟也可以自如的和你微笑着聊天。似乎你我之间从无纠结。
  我成了另一个文静恬淡的女孩,而你也没有了刚上高中的飞扬跋扈。
  我以为一定是可可的忧伤激发了你男子汉的沉稳担当,这样想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无法释怀了。我曾经怀揣的所有不过虚空一场。
  可是春风一日暖过一日,连学校操场两侧的粉色绒花也耐不住早早就开放了。一树一树望过去,给空旷的操场也添了一丝别样风情。
  我在那里认识了江文宇。
  他从身后走来,看着我手上的粉色绒花噙笑说道:“你喜欢这个花呀?寓意不错。”
  我有一瞬的错愕,抬起头来疑惑的望向他,只觉无比眼熟,却又对他的话一知半解。
  “呵呵,我是江文宇,高你们一届的体育生,日日看你和佳年来操场,见得多了,大家都知道你。”他依旧微微侧着身子看向我。
  在这样的目光下我只剩微笑,你看,全操场的人都知道我认识我。可是我的眼里却只看得到你,那么我的这份心意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佯装不知呢?
  或许是发现了我的沉默,他顺势从台阶走下来,坐在我的旁边:这个花学名合欢,合家团圆的合,欢乐的欢。
  合欢,合欢,我在心中默默念到,一日一日走过这些可爱的花树旁,却从也不知,它有这样温柔浪漫的名字。
  自那一日,他常常来班上找我,带着我和他的那些个好朋友一起玩,遭到打趣的,也只是笑着说我是低一级的小妹妹。我知道,他只是想带着我认识另一个没有沈佳年的世界,从而走出那些庸人自扰的情绪。
  我困惑的问过他为何对我如此这般好,我不会傻到看不出他的心意,只是我不明白,何以寥寥数面我就得到他的真心相待。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接近盛夏,傍晚的天空半边被红色染完,像一路蔓延而去的粉色合欢。
  我身侧的男生穿白色T恤薄牛仔裤,长身玉立,气宇轩昂。
  像他无数次微微侧过脸注视我的表情一样:“傻丫头,想什么呢?我知道你值得。”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天意这回事,抬起头视线越过他的肩头,你抱着球从远处走来,走到文宇身边扬起你那张无所顾忌的笑脸说道:“就说最近在操场上不见你小子,忙着泡妞呢啊?”然后视若无睹的,高傲的走过我的身侧。
  沈佳年,你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击破我所有修复起来的防线。  只是因为喜欢,便会将人变的如此卑微吗?
  你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便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长久的尴尬和沉默,喜欢我,可是你不愿意给我快乐,不喜欢我,可是你又阻止别人来对我关爱。
  
  你说我一哭你心都碎了
  
  转眼又过去近百个日夜,文宇因为体育特长生的缘故,又到最后一年,被学校带到别的学校统一训练。
  这个城市又迎来一年九月,临着窗盯着树上日渐变黄的叶子发呆。扭过头桌上却多了一张纸条,同桌示意我转过头,你满是笑意的目光便穿过层层人群与我相对。
  你在纸上说:小丫头,难不成我在你心里的位置真的被那小子取代了?
  脑海里一晃而过那张温柔的笑脸,心里突然划过一丝难过,自被你挪揄之后,我常在他面前无法自如,他或许亦是感觉到的,来找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了。
  我想回头告诉你,他不是那小子,他是在你不要我的时候从远处来解救我的骑士。
  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同桌伸过胳膊碰碰正在发愣的我,抬起头,数学老师一双眸子冷冷的正对着我。
  “沈乔,把你手上的纸条递过来,让我看看什么事这么让你上心,我连叫两声你都没有听见”。
  我怔怔的起身,这才发现周围几排都用一双好奇既担忧的目光投向我,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古板。
  我突然觉着自己万般委屈,不及控制两行泪便从眼角滑下。
  “老师,我有事,我要出去一下”。你的声音猛地从后方传来,年过半百的老师却毫不买账,“这是什么时候,下课了都去干嘛了?坐回去。”
  你亦是倔强的窜到前排,“我今天非出去不可”,一闪身抬腿跨上桌子从窗口跳到了外面过道,气急败坏的老师再也顾不得我,连声喊着“反了,反了,这还像话不像话”跟在你后面一摔门嚷嚷着去找班主任。
  班上炸开了锅,我站在原地无所适从,下课铃响以后路过过道,和可可的目光凭空相遇,只觉里面埋怨悠长,带着刺骨的冰凉寒意。
  最后一节课到结束都不见你回来,空荡荡的教室就剩我一人伏在桌上默默垂泪,不知道是为了你的闯祸,可可的冰冷,还是自己的委屈。
  不知什么时候你已经来到我的身侧,扳过我的肩膀,你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语气里满是疼惜,“小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哎呀,你看你一哭我心都碎了。”说着便龇牙咧嘴的捂着心口疼起来。
  看见你滑稽的表情,我不由的破涕为笑。
  你指指你的心,“以后,我会用这里来守护你,做你的超人”。
  我想问你那可可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有其他什么样的故事。更是想问你,你想用心守护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可是我没办法问出声,只能呆呆的看着你。
  又一次像鸵鸟一样,埋起头来,什么也不去想。
  
  真的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
  
  文宇回来的时候黄叶已顺着学校门口的马路铺了一层,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路旁,觉着连树叶都是寂寞的。
  它们从树上跌下,身不由己。却又毫无办法。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从转角传来:沈佳年,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一边招惹着可可,这边又来找乔乔,你说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我想的什么,你找丫头安的什么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
  “文宇有微微的愠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我抢了可可生气了吧,故意跑来招惹丫头,想报复我是不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简直不可理喻”文宇握着拳头,却不可置信的看着拾级而上的我。
  我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喃喃的问:“我才是那个没人要的对不对?其实我才是那个没人要的对不对?”
  我看到文宇眼中无法抹去的心痛和怜惜,然后你一个箭步从旁边冲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气急败坏的说“胡说什么呢?谁说你没人要的,不要理他”。
  我被你一路拉着走到操场的空地上,你低下头用你的手臂揽我到你的胸前,我听见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说,“放心,都没事了,我以后不会让你再哭了。”
  你说你不会再让我哭。一句话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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