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总是来得不讲逻辑,以其极为随意的方式敲打着秋窗。流转的指尖,将一层层凉意晕染开来。
  再无睡意。透过微凉的秋意,依然惊心于那一个个叠加的场景:被骄阳烤焦了的庄稼、被洪水吞噬了的家园、被泥石流掩埋了的土地、被灾难惊悚了的眼眸……
  苦难,总是来得清醒而决绝。猝不及防。
  我们真切实在的生命由此变得更贴近大地。越贴近大地,痛苦越会具体。
  米兰.昆德拉说“要逃避痛苦,最常见的,就是躲进未来。在时间的轨道上,人们想象有一条线,超脱了这条线,当前的痛苦便不复存在”。我看不见面前的这条线。唯有一些想念能带给自己一丝丝的安慰。
  然而,这些想念却又是如此的含混不清,像梦中人的呓语一般。刹那间,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无比的空洞。
  哲学家说,生命的不可预知性决定了生命不可以也不能有草稿,生命一旦永远消逝,便不再回复。阿乙像想念恋爱一样想念着未来的死亡。而我,像想念恋爱一样,想念着生命中不可有的轮回。像想念花开一样,想念着生命中的那些偶然与必然。像想念自由一样,想念着生命中的那些轻与重。
  想念那片海水,想念那座岛屿,想念那山间迎面而来的自由清新的风。
  想念草原上苍狼的呼唤,想念雪域中流浪的足迹。想念落日下黄河的波涛及其岸边恒久动人的生活。
  想念那些天才的诗人,想念那些忧郁的眼神。想念那些周渔式的凄美的爱情。
  想念那些从相聚时刻就已经开始的想念。
  那些天,满堂笑语中琅琅书声里直抵远方的无法言说的遥远而隐秘的想念。
  那些天,和侄子在一起,我从欢乐的瞬间分离出别后孩子空茫的眼神,那一刻开始的无比的想念。
  那些天,和陶伯伯一家在一起,我从喜悦的氛围中清晰的感知到他年知交零落物是人非的凄冷场面,那一刻开始的无法抑制的哽咽与想念。
  那些天,在和兰逛街吃饭闲谈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走之后自己一个人孤单的身影,那一刻开始的泪眼朦胧的想念……
  …………
  苍凉的生命总是从不断的想念中抵御着伤痛,走向新的开始,在所谓的轻松或沉重中轮回式的徘徊。
  想念是冬夜里的小火炉,温暖着荒寒季节漂泊的魂。
  想念是枝头的花儿,丰盈着平凡岁月日夜里的饥渴。
  想念是新年里的醴酪,支撑着苍白生命不断前行。
  还是会想念。
  2013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