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个巨大的车轮,一个能碾碎世间万物的车轮。南柯捡起了属于他青春的碎片,他哭了。
“黄梁,你在哪里。我在上海浦东机场,我的生命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我想你。下午四点的飞机,我马上就要离开去纽约了。浦东二号航站楼,窗外下着大雨。黄粱,一个与南柯有着九年友情,从小学玩到初中的朋友,在初中毕业之后就失去了他的联系。在中考结束后黄粱搬家了,手机号码也变成了空号,发给他的电子邮件也没有回复。有关他的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死是活,都成了一个谜。
他只是在中考前告诉南柯,他得了白血病,生命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而我,也是在去美国之前,做身体检查时被告知患有白血病。绝望就如同候机厅窗外夏日里磅礴的大雨,将我淹没。我没有想到,我们两有着极其相似的宿命。
我是黄粱,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南柯。我们有着如同兄弟般的情谊。在我们第九年的友谊纪念日,我告诉了他,我患有白血病。中考之后,我搬家了,换了一个手机号。打开电子邮箱,看到了南柯和其他朋友的来信,不想回复,只是想平平静静地提前消失在他们的记忆里。和以前的朋友切断了往来,开始专心绘画。我到了异地的一所高中念书。开始读圣经,开始祷告。相信通过一双手能够主宰天地万物的手,改变自己的命运。终于在高三的时候,考取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奖学金。我现在在浦东机场,二号航站楼,看着窗外的淫雨,想起了那个夏天,我们被淫雨所淹没的时光。
南柯在那个夏天,打算放弃中考。他和班主任协商过后,得到了允许,所以就不再去学校了。对于老师们来说,放弃一个成绩不好的学生是很容易的,毫无价值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中就是会被轻易丢弃的。他每天都去网吧,在我上完晚自习之后,他总会等在我家门口。我在房间里写作业,他就在我书房上网。我写完了作业,开始画画,他就坐在一旁观看。有时,他也会变得心不在焉,双眼呆滞地望着窗外,或者是随手从我家里堆积如山的小说书中拿出一本开始阅读起来。在所有的学科中,他只对语文感兴趣,那是因为他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总是强迫他背古文,久而久之他也喜欢上了背诵课文,他把这一爱好也用在了背诵英语课文上。可他这两科的成绩却并不好。语文不是单纯的背诵课文,英语也需要增大单词量,和准确地记忆条条款款的语法。但是他就是如此地天真可爱,做着他喜欢做的事儿,到了最后只好放弃中考。其实,以他的聪明才智,只需要在中考前请他精通理科的姑妈帮他补习一下,以及去上几堂英语补习班就可以通过中考。但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就是他,生活得如此自我和执着。无所事事的他开始把自己的日记定期送到学校交给语文老师批阅,最终感动了那位老师。并在班主任面前夸奖他,说他是一个有潜力的学生。可是在那种即将迎来中考的紧张环境里,最有潜力的学生还是那些以往成绩优异的学生。这对于班主任来说,是不可以,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所以,他被无情地淘汰了。
我是南柯,在初中即将结束的时候,和其他的几个同学,被班主任提名,要求放弃中考,以免影响学校的升学率。我去了丽江,在那里的一家餐馆里打工,老板做的菜很好吃,我和他住在一起。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餐馆门口招呼客人,把做好的菜从厨房送到客人的餐桌上。当客人吃完后,我就负责收钱,找零。我在丽江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去过一次玉龙雪山,站在山顶看着白茫茫的云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热泪盈眶的我,看着太阳发出的无与伦比的耀眼光芒时。那也许就是我的未来,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光芒。
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才发现原来在山顶看到的美丽阳光并不是幻觉。我后来在丽江遇见了James。一个三十五岁的美国中年男人。他当时和他的太太一起在丽江旅行,他们不会中文,我帮他们翻译了几份菜单,所以他们非常地感激我。临别之时,他给了我他的名片,他是一名在社区大学工作的老师。他表示愿意帮助我申请助学金。他夸我很有潜力,翻译的菜单很好,他说以后我如果愿意去美国,他会尽力帮助我。在此之后,黑龙潭公园湖边的板凳就成了我的学习场地之一,我每天清晨在河边背诵课文和单词,过得还算充实.晚上下班后,就在老板的家里,也就是餐厅的二楼学习。练习册做了一堆,抄单词用的中性笔芯也堆满了一个抽屉。每当我在深夜写完作业的时候,就开始想念黄梁。他在哪里?生活得还好吗?也许有了女朋友了吧!他是那样的优秀。
当我从丽江回到了成都后,我开始写作。我真的很羡慕黄粱。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明媚,像是盛夏的太阳。他十指纤长,手里拿着画笔,一笔一笔地为他一幅幅精致的作品上色。我喜欢穿着白色衬衫画画的他,衣服上有着因不慎时,从调色板里洒下的颜料,五颜六色,美得是那么自然而又不真实。像是从他自己画里走出来的略带羞涩的男孩。我依然在工作,为一切一切出国的需要做最后的准备。有时在深夜和James在网上聊天,对方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我的黑眼圈。并以此当做玩笑。每天超过十二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有时加班,回到家里后已是午夜,还要继续背单词和课文,以及应付书桌上一大堆的练习册。但是非常幸运的是,我租的房子,离一所大学很近,我经常去那里旁听一些英语专业学生的课。所以认识了一位英语老师Kim。我很感激他,在我第一次去旁听的时候,他发现了我是名单之外的学生后,只是朝着我轻轻地一笑,并没有把我赶出教室。再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我在休假的时候常去听他讲课,告诉他我的故事,他也很愿意帮助我,让我把做练习册时发现的问题,抄下来去问他。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盘算着签证费,机票,学费。父亲从外地打来长途电话,询问我是否需要经济上的帮助时,我拒绝了。我觉得自己可以自立了,无需再为难经济本就拮据的父亲。这段时间住在城里,和几个打工的男孩合租了一套房子,自己占用了一整个靠窗的安静书房,虽然省吃俭用,但日子也过得去。在那段时间我的**留言一直都是“压力山大”。看着黄粱那可爱的俞灏明卡通版头像,就这样失去了色彩,不禁觉得心乱如麻。
我是黄粱,高中的生活虽然紧张,每天都要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晚自习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后还要继续写作业。同时还需要抽出时间为预约好的画廊展出和一些私人的设计赶稿,一直忙到第二天上学前,骑着单车在去上学的路上买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作为早餐,然后匆匆赶往学校。赚到的设计费在抵消完昂贵的房租后只剩下买深夜里用来为赶稿提神的咖啡。日复一日。我的青春就这样,在忙碌的一天天里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