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上Q,遇见一位很久未曾遇见的朋友。
  朋友发来信息。
  “好久不见,去哪儿了?”
  “哪儿也未去。”
  “哦,好久不见你的文字,也不见你在别人的文章后面跟贴,还以为你离开了呢。”
  “没,我一直在,未曾离开,只是在缄默里行走着。”
  ……
  和朋友闲聊会儿,便下了。朋友离开时留言:“希望还能见着你的文字,期待你的新作。”
  朋友的话,触动了我近乎麻木与僵硬的神经。“文字”两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地回旋。记忆里,已经很久、很久未曾写字了。静坐屏前,点开自己的文集,最后几天写的一篇文字,是去年12月初写的“锁住笔,锁不住忧伤”。当时写这篇文字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那时,正值初冬,天气开始薄凉,树叶开始凋零,野草开始枯萎。其实,南方的冬,并不太冷。只是,去年的我,心冷得历害,某种蚀骨的寒,冰冻了我所有的思绪,微凉的指尖,再也开不出花朵。我以逃避的方式,远离着网络,远离着文字,远离着文字里的故事。我怕落笔,就会惊醒那些轻触即疼的心事,怕这些疼蔓延成忧郁的海,淹没我脆弱的翅膀,心再也无法靠岸。
  记忆里,去年的整个冬天,我追寻着落叶的方向,朝着远方行走,安静地拾捡季节深处的荒芜与苍茫。常常,一个人去郊外,坐在蒿草蔓生的山坡,把大段、大段的时光浪费在风声里,让某些记忆在风声里远循,让心在风声里流浪,把记忆坐成一截、一截的碎片,搁置在掌心的皱纹里,等风起的时候,随落英一起飘散。
  仿若,去年冬天的风,还停留在发尖。转眼间,冬去秋来。日子,总是这般的讯疾。季节,在时光的深处,悄无声息地更迭。而我,从冬到秋,这一路走来,左手年华,右手倒影,握住的只是一季又一季的苍茫。原以为,锁住笔,便可以锁住忧伤,便可以让某些伤痛的记忆凝结成霜,让某些渐行渐远的背影,定格成时光深处的水墨,只要不去触动,便可温润如初。
  只是,锁住笔,并没有锁住忧伤,好长一段日子,我还沉溺在某种伤痛与忧郁里,把某些记忆,搁浅在岁月的深处,独自回味,独自咀嚼,独自沉沦,独自成歌。总喜欢,以这种抱残守缺的方式,在烟雨里缄默地行走,徘徊在红尘相遇的最初渡口,期盼着下一个轮回的遇见。一帘烟雨,几多幽情,红尘里最深的相遇,在时光里缓缓地老去。曾经的葱郁与鲜活,开始沉寂,沉寂成一座荒芜的城。
  常想。也许,于我而言,缄默是一生的行走。在缄默中行走,在行走中缄默,在缄默中缄默,在行走中行走,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重重叠叠,是一季,或,是一生。其实,是一季也好,是一生也罢,这样的行走,注定是一生,又一世的孤独与苍凉。
  而我,却爱上了这种孤独与苍凉。习惯于远离城市的喧嚣与纷乱,独立于城市的一隅,淡看名利起伏、静看花开花落。时常,静坐窗前,听风吟鸟鸣,让灵魂与时光对话,把些许心事,分付流水。
  我明了:有些人,会一直住在灵魂里;有些事,会在时光里遗忘;有些守候,永远没有归期,有些记忆,会随流水远去。即便如此,我还甘愿为之沉沦,为之行走,在黑夜里,安静地放眼远方,让心和夜色一样茫茫无依。
  我把笔,搁置在天空,让月色在笔尖上行走,淌落一地的清冷。而我的心里,一直还在涂鸦,道不尽的离伤,诉不尽的愁肠。只是,某场雨水,一直泛滥着,漫过一夜又一夜的黑,却漫不过记忆捆绑的墙。
  我想,我是自己的囚徒。许多时候,不是走不出自己,而是不愿意走出来。习惯了某种沉溺,让心在山一程、水一程里流浪,让灵魂深处的那盏灯火,撑开夜的沉重,点亮流光里的温香软语,为心灵重新找到出口。或许,只有这样,微凉的指尖才能重新开出花朵,让纸上行走的故事,一次又一次活色生香。
  只是,再活色生香,故事还是故事,而故事,终究是用来遗忘的。曾见过一句话:“其实,世上有许多东西,在丢弃之前已经丢弃,遗忘之前早已忘记。”所以,我常常以某种绝然的姿势,想把所有的悲欢交给昨日,让某些伤痛,独自去远行。我的记忆,在丢弃时失聪,再也听不见花开的声音,我在一片叶子下独守落寞。曾经葱郁的青藤,早已经枯萎,再也生不出梦来。只有秋天的风,还重复着古老的苍凉。
  伫立风中,梦里的青苔,被泪水浸染。某些伤,在秋风里灼痛。摊开手掌,握住又一季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