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然而,过有大小。小过一改了之,大过则后果严重,有的甚至无法挽救,以致遗憾终身。我的过就属于后者。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一心想当工程师,可是,事与愿违,我没考上大学。听说我是高中生,几个单位争着要我。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很有希望成为工程师的建筑公司。
虽说是省级建筑公司,文化程度普遍很低,别说工程师,技术员仅一个,而且也才是个中专生。我在里面真的是鹤立鸡群。他们恭维我为“大学士”,把我留在公司机关,一则可以加强机关的知识力量,二来有空也到工地上去,以便培养我的专业知识。
公司机关的办公室主任,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自称半文盲,其实也就在扫盲班混混而已。
文化大革命时期,读报学习就像一日三餐一样必不可少。读报应是我这个“大学士”的事。可我故意不读,推给主任读,让他读错别字,我们才有笑料。他呢,也视读报为权力的象征,荣幸的事,自然当仁不让。
一天,他读一篇报道:题目是“狠抓阶级斗争”他读着“狼抓”我们哄堂大笑。他已习惯了我们的笑闹,不以为然,继续读。下一段是“政治是统帅,政治是灵魂”他读作“政治是‘充巾’,政治是‘灾鬼’。”
听了这么可笑的错别字,平时再严肃的人也忍俊不止。公司书记正好喝一口茶,听了这么可笑的笑话,立即笑了,因笑而吞咽不及,他便喷出一大股水雾,并呛得连连咳嗽,咳得满脸通红。我们则更是抓住机会,放肆地哈哈大笑,有的笑得肚子疼,有的笑得眼泪直流,有的笑得岔了气。
不久,清理现行反革命运动来了。各单位都要落实指标,完成任务。我们办公室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表现得挺好的。但又要完成任务,怎么办呢?只好把主任报上去充数。因为他平时读报说了一些反动话。再说也只是充充数,不会有什么后果的。因为我们毕竟是公司机关的干部嘛,我们大家都这么安慰他。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照样乐呵呵的,更没有不满的情绪。
结果出乎意料,那次可认真了。凡是报上去的反革命都被抓起来了。主任也不例外。抓他的那天,公安局的人当场给他戴上了手铐,后来还判了三年刑。
主任判刑以后,我们都觉得他挺冤枉,很委屈。但也没办法,只好经常去看看他,安慰他。
可是,他还是受不了精神上的压力,想想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工作,老了还落得不忠不孝,因此,他想不开。不久,他在牢里郁郁而终。
他死后,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很难过。尤其是我,很内疚。由于我有意的玩笑却让他犯了无意的错误,以致失去宝贵的生命。
粉碎四人帮后,虽然给他平反昭雪了,并给予他亲属经济上的补助,然而,还是无法挽回他那宝贵的生命呐。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时,心里仍非常难过。
主任啊,但愿您的在天之灵原谅我的错误吧!